1.三年(2)班失踪案
具体从哪天开始记不清了,白藏只记得有一天放学,校门口扎堆的人不肯走,人群中央站着两位记者,他们身着雨衣,抬着摄像机对准学校大门,还有举着木板的学生家长在大喊公道,白色木板上写着鲜红的大字:
“我儿陈科晓于10月17日在学校失踪,学校阻挠调查,监控录像缺失,孩子究竟去了哪里!!还我公道!还我孩子!”
麻麻细雨中,不少学生驻足,很快被保安轰走。白藏吃完饭被妈妈催促回教室,他打着透明伞没作停留,步伐快而有力,一脚踏进水坑之中,水花四溅,伴随着上课预备铃声,学生们都匆匆回了教室。
陈科晓,高三年级2班的学习委员,同为学习委员,白藏和他还算熟络,经常在QQ上讨论题目。
大概一个月前,学校传来了陈科晓失踪的流言,被杀了、被拐了、跳河了等等,口口相传的版本实在过多,大家说的神乎其神,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认为陈科晓已经遇害。奇怪的是,这段时间以来,陈科晓的QQ一直显示在线 。
偏陈科晓消失的教学楼只有一至三楼有学生上课,四楼、五楼都是空教室。警察调查了一个月一点线索也没有,学校的监控录像里只看到陈科晓在上课期间离开教室,走到另一栋教学楼五楼,从楼梯间转身出现在另一个监控的覆盖下,朝着五楼左边走廊尽头走去,突然——人没了。
监控录像缺失的消息再次传遍校园,学校一口咬定监控录像是完整的,警察将监控录像带回警察局鉴定,鉴定结果与学校宣称一致,时间合理,连录像里的读书声都不曾停顿,可偏偏陈科晓消失的走廊尽头只有一堵实墙。
班级里都在讨论这件事,大家风言风语,传得越发诡异,白藏思绪飘忽,在经过那栋教学楼时,不由自主地抬头,目光投向陈科晓消失的楼层。
日光之下,白藏只感觉全身血液倒流,雨水汇集在他脚下倒灌,耳中嗡嗡作响,鼻腔也被堵住,双眼充水,一片模糊,连身前两米处的灌木都看不清。
白藏觉得自己疯了,中邪了。
在他模糊的视线里,居然清晰地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高高瘦瘦,带着一副方框眼睛,穿着洗得泛白的校服。
对,没错,他能清晰的看见对方蓝色衣领被洗得泛白,还有眼镜框上的胶布,以及,对方看向他时,那种冷淡微漠却又直白得可怕得眼神。
陈科晓!
陈科晓!
陈科晓!
白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去告诉老师,告诉所有人,陈科晓出现了!
白藏张嘴大喊,哇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一滩水,他弯下腰,垂下背,眼角霎红,七窍流水,大约过了十几秒,才慢慢恢复视力。
吐完水,白藏擦了擦眼睛,再次看向五楼,那道身影还在那里,只是他看不清了。
他看不清那到底是不是陈科晓。
一切都像是幻觉。
就算是幻觉,白藏也觉得离谱。
眼睛里还在流水,白藏认为这绝不是眼泪,他又擦了擦,忽然,他看到对方背过身去。
白藏一惊。
他要走了。
来不及多想,白藏撑着伞跑进教学楼,跑楼梯的时候利落地扔掉手里的伞,三个阶梯作一步,一分钟都不到就站在了五楼上。
他大喘着气,试探的往前挪了一步。
——果然!他没有看错。
陈科晓面对他站在走廊尽头,消失了一个月,身上依然干净利索,没什么流浪的痕迹。
白藏叫他:“陈科晓?”
陈科晓答:“是我。”
听到记忆里的声音,白藏吊着的心往下松了松。
白藏问他:“你跑哪去了?全世界都在找你!学校、警察,还有你妈妈,你妈妈每天要上学校门口讨人。”
陈科晓有些冷淡:“我知道。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白藏问:“什么忙?”
“白藏同学,”陈科晓再次露出那种眼神,白藏心里有些打鼓,接着陈科晓继续道:“你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太好吧?大家应该都知道。我妈妈在一家超市打工,每个月只有三千工资,我爸爸尿毒症住院,一周透析两次,每次三百,而我,成绩还不错,能拿到点奖学金。”
陈科晓说:“我妈那三千块钱供我爸做完透析,每个月不剩多少,还要住院吃饭,学校虽然给了我贫困生补助,学费全免,但这些对我家来说杯水车薪。”
“你要找我借钱吗?”白藏说:“如果真的这么困难,我建议在学校里发起捐款,应该能筹到不少,解决你们家的燃眉之急。”
白藏又补充道:“当然,你要找我借也可以。”
陈科晓沉默半晌说:“谢谢你。”
白藏答:“不客气。走吧,去找你妈妈。”
白藏转身走了两步,察觉身后毫无动静,转头看向陈科晓,陈科晓仍然站在原地。
陈科晓说:“我想请你帮个忙。我意外发现一个地方,那里可以筹到一些钱,不,是很多钱。只要你跟我走一趟。”
白藏仔细端量对方,过了会才出声道:“你是想拐骗我还是想拉我去赌博?让我给你冲业绩吗?”
陈科晓摇头:“不,我是认真的。你不想知道这段时间我去了哪里吗?白藏,那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可以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是你向往的世界,我保证你绝对不枉此行。
白藏在陈科晓滔滔不绝时,悄无声息后退半步,突然,陈科晓情绪十分激动,绽放出诡异的满分笑容,日光折射在他身上,不如那双眼睛瓦亮。
这种亮,像是有魔力,白藏解读到了那双眼睛里面的美好向往,仿佛置身梦幻当中,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
“妖。一个没有人,只有妖的地方。你不想去看看吗,我保证你能像我一样平安回来。”
陈科晓上前一步握住白藏的手,话音里带着几分颤抖。
不可否认的是,白藏确实很想知道这一个月陈科晓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监控录像是真的吗?他像是着了魔。
白藏想,监控一定是真的,陈科晓不可能躲避学校里这么多双眼睛来到他消失的地方——教学楼5楼。如果陈科晓是来找他的,为什么要站在一个“案发点”等他,他们应该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来讨论这个像诈骗一样的事情的真实性。
而且……而且刚刚在楼下,那种脑袋进水的感受非常真实,现在他的耳朵里还有水呢。
白藏惊叹:“这太疯狂了。”
陈科晓答:“这的确很疯狂,不过很刺激。”
白藏又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陈科晓道:“到了那里,根据我的指示配合我,我一个人无法完成游戏。”
白藏深吸一口气,道:“怎么去?”
陈科晓侧过身,白藏直面那堵白墙——突如其来的晕眩让白藏倒吸一口冷气,陈科晓没给他思辨的机会,一双手扶着他,几乎是以奔跑的姿势撞墙而入。
混乱之中,白藏只听见自己一声尖叫,直到陈科晓带着他停下来,他挪动一下脚,左踩踩,又踩踩,确认脚下是实地才慢慢抬起头来。
就在抬头那一瞬间,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各种叫卖声络绎不绝,待他站定,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切可谓是包罗万象,光怪陆离。
2.绮丽的妖怪世界
——天空是红色的,不刺眼,反而黑压压的,空中飘着许多高低不齐的各式灯笼,灯笼里面隐隐约约映照着人头,街道上许多酒楼饭馆,道路四通八达,路边摆了不少摊位,摊位上的东西玲琅满目,各色宝珠,怪异的面具,比电影中更华丽的宝器等等,目不暇接。令他脚底发软,需要陈科晓支撑着才能勉强站立的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牛鬼蛇神,头上长着角的、四条腿的、八条手的和各种蠕动的生物。
白科晓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解释道:“那是蛇女,旁边长着人头在地上蠕动的是蚕女。”
白藏又抬头往天上看,一团团黑雾在空中乱飞,这次陈科晓没有主动解释,而是等白藏问了,顿了顿才开口:“应该是鬼魂,听说会有大鬼会来这里玩。”
怎么还有鬼啊!
白藏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陈科晓等他适应几分钟,道:“我说了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走吧。”
“去哪?”白藏脚还有些发软,有意思是有意思,害怕也是真害怕。任谁也想不到,学校里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陈科晓笑道:“这里可不是我们的目的地。”
白藏跟着陈科晓一路穿过摊位,途中无数不明物体摸上他的脸、腿、腰,等离开这群妖怪聚集地时,白藏的头发已经变成鸡窝头,脸上湿漉漉的,校服上也出现许多不明印记。
白藏问:“怎么你没有事?”
陈科晓只是露出一个礼貌性微笑。
他们来到一条死路,白藏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些阴影,问:“又要撞墙?”
陈科晓道:“这是扇门。”
白藏闻言后退两步抬头仔细看,这扇门高耸入云,根本看不到顶,门上一些奇怪的纹路,他也看不懂,光线的原因,他看什么都觉得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
陈科晓敲门,敲了七下。
白藏只觉得这门不仅高,且雄厚,这么敲里面能听得见吗?
大概在陈科晓敲完十秒后,这扇雄厚的巨门缓缓打开,一些灰尘落下,白藏打了个喷嚏。门打开至能容纳人进去的缝隙时,陈科晓带着人溜进去。
门外的景象已经让做好心理准备的白藏深感震惊,当他看到门内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
两旁无数楼台亭阁堆砌,十分高耸,如果不是着氛围实在过分古怪诡异,白藏简直要拍手大喊:这种琼楼玉宇、殿阁高楼,在现实世界里他这辈子也看不到。
中间没有道路,是一片大空地,空地上妖满为患,这里的妖怪比外面更多,更怪。几十个擂台错落各处,台上像打拳击一样进行着殊死搏斗,每个擂台周围水泄不通。往上看更是令人乍舌,悬空的赌桌数不胜数,白藏的耳边充斥着:大大大,小小小,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以及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白藏躲在陈科晓身后问责他:“你不是说完成游戏就可以吗?”白藏指着赌桌问:“这是游戏?”
这次陈科晓没有反驳,白藏顿感不妙,自己怕不是已经是瓮中之鳖。
他拳头给了自己额头两下,怎么脑子一热,就被骗过来了。
陈科晓轻车熟路地领着他上酒楼二楼,踏空而行,来到一个赌桌前,白藏神色好奇,脚下悬空带来的不安被分散。自从站在赌桌前,白藏才彻底看清了这里的局面,从大门进来,两边建筑铺开,中间有三个操场大的场地布满妖怪,地面多数是擂台和买卖,还有不少妖怪围聚在一起吞食、狂奔、痴笑,疯癫成魔。空中庞大密集的赌桌更是吵闹,发狂的、颓败的、得意的、欢呼的,贪嗔痴在这里一览无遗。
不过,好奇也好,不安也罢,所有的一切此时都比不过尽头处的那个庞然大物带给白藏的惊惧。
那头巨兽人脸羊身,头顶几乎挨着云端,那是一张及其恐怖的脸,黑黢黢的看不到双眼,当有妖怪用拖车运送食物过来时,它才会张开獠牙巨口,将好几吨的食物囫囵吞下,大快朵颐之后舒服的趴下休息,很快,下一车食物又来了。
陈科晓第二次给他解释:“这是饕餮。”
白藏瞠目结舌:“饕餮……”
“——凭什么!那是我的妖丹,你们出老千!看老子劈了你!”
一道声音响起,话音落下,一把斧子骤然劈在赌桌上,十米款的赌桌轰然裂开,陈科晓抓着白藏连腿数十步,这才没被卷入突如其来的斗殴中。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白藏一屁股摔倒,陈科晓扶他却怎么也扶不起来,低头移开,两条被蓝色宽松校服包裹的腿已经抖成了骰子,白藏哭着说:“我、我……控制不住。”
好奇心促使他来到这里,现在他后悔了。
赌桌没了,陈科晓没带他往别的赌桌去,而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斗殴事件被解决后,一个有着正常人模样,但却像纸一样薄的无脸妖走了过来。
过于近距离的接触让白藏颤抖着抱上陈科晓的大腿,无论陈科晓要怎么害他,此刻,都是他唯一能够依仗的人,至少,他们都是人。
“人带来了?”没有五官的无脸鬼不知道从哪个部位发出的声音,这个“人”,指的自然是白藏自己。
“带来了。”陈科晓点头,态度十分恭敬,道:“劳烦您带我们过去吧。”
说罢,他们跟着无脸鬼一路往里,受到的注视愈发,妖怪们窃窃私语,笑里藏刀,令白藏胆寒。
一时的左顾右盼,恍然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饕餮面前。白藏吓一跳,这才看见这妖兽的眼睛长在腋下,始终盯着自己。
比人大的眼睛深黑,像个黑洞,时而变成赤红色,如同一座火山,怒火在这里磅礴,神秘又危险。
无脸妖充当起了翻译。
他将手交叠在身体前方,微笑道:“陈先生,根据您和饕餮大人的约定,在月圆之夜前,您可用阴阳眼获取最后一次同饕餮大人对赌的机会。”
“目前,您已同饕餮大人对赌三次,第一次对赌失败,没有赌注。第二次赌注是您自己,您又对赌失败,这一世将永远留在门内为饕餮大人服务,直到阳寿尽。第三次赌注是您的灵魂,您再次对赌失败,在您阳寿尽后,灵魂将永远留在门内,为饕餮大人服务。”
“第四次对赌即将开始,您的赌注为您身边这位先生的阴阳眼,对赌成功,可获得一个愿望。请您和您的赌注前往赌桌。”
白藏猛地侧头看向陈科晓,只见对方嘴唇微白,蜷缩在裤缝边的手指不断捏紧又松开,他没有动,陷入一种踌躇不定的情绪中。他的反应令白藏心惊肉跳。
“什么意思?我的眼睛是阴阳眼,能看到鬼的那种阴阳眼?”白藏问无脸妖:“如果他赌输了,那我是不是就瞎了?!”
无脸鬼并不愿意同赌注说什么废话,敷衍道:“输了,阴阳眼就没了,饕餮大人要你的眼睛做甚?”
或许是觉得这种问题实在可笑,无脸妖转身就走了。
这种回答并不能安抚白藏,他此刻惶恐不安,已然汗流浃背。
他推搡着陈科晓,质问他:“你倒是说话啊!那个臭妖怪说的什么意思?你到底想——”
突然!陈科晓紧紧攥住白藏的手腕,力道大到白藏疼得面目扭曲,陈科晓像是着了魔一样,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不等白藏定看,就被拖拉着往妖群中去。
白藏来不及喊骂娘,就被推搡着倒在赌桌边上,几乎所有妖怪都围了过来,都想来目睹饕餮大人的风采。
白藏站起来,想冲过去给陈科晓一拳,金色的光芒将他束缚在原地,画地为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赌局开始。
这场赌局的规则很简单,比大小。
陈科晓已经就位,饕餮却依然躺在地上吃吃喝喝,喷洒出的气体散发着一阵恶臭。
这时无脸妖站上赌桌,俨然一副坐庄的架势,陈科晓蓄势待发,势必要拿下这一局。
这一局,陈科晓压小,无脸妖压大。
白藏觉得陈科晓蠢,和一群妖怪玩骰子,能赢也是不能赢。
无脸妖拿起骰子罐,边说边摇,高声道:“诸位瞧好了。”
众妖拍手道:“好!好!好!”
无脸妖像是做法一样,骰子在筒中摇得哗哗响,白藏身后一个鸟头道:“这小子输定了,这可是饕餮大人,饕餮大人想要谁赢谁就赢,想要这小子怎么输,他就只能怎么输。”
一个蛇精不悦,驳道:“饕餮大人一言九鼎,岂会和那群三教九流一样,怎么,你觉得大人千年修行,还比不过一个凡人。”
鸟头嘁一声不说话了。
无脸妖将骰子罐往桌上一砸!
众妖大喊:“十七!十七!十七!”
无脸妖正欲开罐,陈科晓突然伸手叫停。
“等等!”
陈科晓下巴处汗水滴下。
赢这一次!
只要赢这一次,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无脸妖语气不善:“怎么,你想反悔?”
“不是,”陈科晓沉声道:“再摇三下。”
底下的妖怪嘁道:“又不是你的庄,你还管庄家摇几次罐,开开开!”
其他妖怪也在大喊:“开开开!”
“我说了再摇三下!”陈科晓双手握拳,猛锤桌面,怒吼道。
四周寂静了。
只听到无脸妖轻笑一声,拿起骰子罐又摇了三下。直接亮出骰子数——十五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脸妖仰天而笑。
众妖欢呼:
“赢了!赢了!赢了!”
“十五点!大!”
“饕餮大人赢了!饕餮大人赢了!”
结果已出,陈科晓踉跄后退两步摔倒在地,他失身望着地面,白藏大骂他:“陈科晓你个蠢货,你拖我下水!我跟你没完!”
妖怪们欢闹了一会,白藏还没来得及哭,突然脚底踩空,凌空而起。
他被架到与饕餮同一高度,两双眼睛像是两张巨嘴,可以轻而易举将他吞噬殆尽。
白藏绝望大喊:“放过我吧!我都不知道我有阴阳眼,求你放过我吧!我是被骗进来的,我不是自愿的!!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啊!”
金色光圈从白藏脚底延伸,贯穿眉心时白藏抽搐大叫,像是被电击搬只能发出痛苦的哀声。
随着金光浮到头顶,他的尖叫声渐大,门内顿时鸦雀无声。
他像一个献祭品。
一只黑色的、像宝珠搬的圆球在金光的引领下,被送到饕餮面前,只被端详了几秒钟,饕餮百无聊赖继续躺下。而那只黑色的阴阳眼被拨到高空中,在所有妖抬头仰望时,骤然炸开,灵力四散,被妖兽们哄抢一空。
白藏跌落在地,口吐鲜血。
阴阳眼世间多有,妖兽们抢个热闹,热闹没了,便作鸟兽散,独独留下瘫坐在地、涕泪交集的陈科晓和吐血而晕的白藏。
无脸妖站在陈科晓面前:“把你这位朋友送回去吧。”
陈科晓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泪如雨下,听到无脸妖的话,突然撤出对方的衣摆,哀求道:“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您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能赢的!我能赢……”
无脸妖若有所思哦了一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拿什么做赌注?”
陈科晓见有了希望,急忙道:“我再去找一个阴阳眼,我一定能找到。”
无脸妖嗤笑一声,嘲讽道:“阴阳眼?这种东西连个精怪都不要,不过是饕餮大人有兴致,陪你玩玩,你放眼看看,哪个赌桌上的赌注不比你的金贵。”
“行了。”无脸妖理了理衣摆,昂首道:“处理好你朋友,去找头老七报道。”
头老七,负责为饕餮输送食物的杂工老大,一个人参精。正哼哧哼哧推着比他大七八倍的推车,然后用微薄的法术将食物送到饕餮的嘴中。
那就是他往后的工作,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而这个地盘的主人,这里最强大妖,只需要张嘴,那些食物、珍宝、宝器统统被他收入腹中。
在医院醒来的白藏,身边围绕着家人、师友,可他日渐沉默,爸妈说他消失了一周,不断追问他去了哪里,白藏唯有沉默。白藏不觉得身体有什么变化,不过,他想他永远见不到陈科晓了。
一周后,白藏正常上学,他还会在校门口看到跪着的妇人,但他不会再驻足,低头赶往教室。
日子安然如故,过了两个多月,下了场暴雨,随即而来的是大学,早上出门,道路皑皑一片,冰坠枝头,小雪纷飞,白藏伸出手接雪花,纯白美好。
雪花白到有些模糊,他将手凑近眼睛,每次快要看清时又变得模糊,扑通一声,摔在雪里。
临近过年,白藏家乱成一团,医生说白藏失明了,要马上动手术,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白藏躺在床上听着,等医生走后,他喊道:“妈妈。”
吸鼻涕的声音传来,过了几秒钟,女人走到病床前坐下,握住白藏的手。
“妈妈在。”
白藏只是反握住她的手,道:“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做手术。”
女人不同意,不做手术就永远没有复明的一天。
她的孩子还这么年轻,还没有上过大学,没有出去见过世界,难道就要永远停留在原地吗?
但白藏比谁都清楚,他的眼睛做手术没用,他好不了。
他哀求道:“妈妈,回去吧,我求你了。”
他一直哭,女人也哭,护士走进来道:“病人情绪不要抬激动了,对病情不好,哭多了,对眼睛的伤害很大。”
可是白藏控制不住,为了安抚他,妈妈答应接他回家。
两天后,白藏失踪了。
有人说看见他进了学校,找同学问路,去了陈科晓失踪的教学楼五楼。
然后,和陈科晓一样,他不见了,消失在监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