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翟云,一个天生的施暴者。
打我记事起,也就是3岁多的时候,我就开始品尝到施暴带来的快感,我现在还记得那个被我骑在背上咬掉耳朵的小孩撕心裂肺的尖叫,简直就是天籁。
如今步入大学,我的施暴心态在社会的压抑之下扭曲的滋长着。平时我是班级里积极踊跃、乐于助人的三好学生,黑暗中,我就会做回那个喜好听见别人啜泣的自己。所以为了维持形象我一般选择网络施暴,当然现实生活中偶尔也偷偷干点坏事,比如故意散播某些人的隐私或者谣言,或者挑拨下谁谁之前的关系。
我在网络上专门用来施暴的小号ID叫做穷奇,我觉得这很符合我的个性。这个ID不论是在校园论坛还是在社交APP上都声名远扬,猎物一旦被我锁定,不管有多少所谓正义人士的声援,都会被我逼到注销账号,没办法,谁让吃瓜群众都愿意选择相信呢。
当然我也在承受着来自他人的声讨,可是谁能想到顶着这个ID,用带翅膀的老虎当头像的施暴者,会是我这个文静的乖乖女呢。每次和网友对完线之后,想到这些蠢货和他们自以为的恶人骂得死去活来大动肝火,我都会不禁发笑,真是可怜的傻子。
我还有一个爱好,就是虐待那些校园里的流浪猫狗,虽然我觉得猫猫狗狗很可爱,但眼神里闪烁惊恐,被我冷不丁踢飞之后发出凶猛又无力的尖叫,似乎更符合我的口味。
可不要觉得我坏到骨子里了,我也会带食物去的,我喂它们,它们让我欺负一下,这是公平交易嘛,我又不会像那些变态一样把可爱动物的皮剥下了,还要当成战利品一样炫耀,那就太没意思了。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一只有受虐倾向的小猫,简直是我的梦中情猫。
时间还得回溯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一如往常的带了一根猫条去学校流浪猫的聚集点,周末校园里几乎没什么人,正是我发泄一下的好机会。
林子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得人烦,远方隐隐约约传来某种特殊车辆的警铃,感觉像是救护车,由远及近。我猜多半是哪个想不通的又割腕了,或者喝酒中毒了,不管怎样,这种事情在大学校园还是比较常见的。
爱看热闹的我,哦不,应该是爱从热闹中捕风捉影的我正准备朝那个声音的方向走的时候,草丛里冷不丁窜出一只棕色的小奶猫,身上还有黑色的条形花纹。我乍一看还以为是只小虎崽,开玩笑,这破大学哪儿来的老虎。
这猫看上去最多不过三个月大,瘦得都能看见皮包骨,我蹲下撕开猫条喂它吃着,心想等会儿踢它的时候脚力得轻点,一脚干死就没得玩儿了。看着眼前这个可怜又顺从的小东西,也许有一天它真的能萌化我的心脏,但不是现在。
我把猫条放在地上,它很识趣的低着头舔舐着撕开的包装口子,似乎完全没把我这个人类放在心上,这正是我想看到的。于是我站起身子,右脚后撤,轻轻抬起拉满蓄力,砰~整只猫飞进了草丛。
刚刚给自己的下脚轻点的忠告,在腿踢出去的瞬间全然忘于脑后。唉,我只能再次提醒自己,下次记得卸点儿力,当然,希望这只猫还有下次。我笑着伸了个懒腰,一脚把猫条踢进下水道盖子的排水孔里。
心满意足之际正想去宿舍楼那边问个究竟,谁知那只小东西踩着草丛又跳了出来,活跃的步伐让我怀疑刚刚是不是踢到了空气。它先是朝我喵喵的叫了两声,见我没有反应便走到了我的脚边,用毛茸茸的小脸蹭着我假皮材质的运动鞋。
我估计它是太饿了,所以对我如此谄媚,可惜猫条已经被我踢进下水道了,身上又没别的吃的。想到这里我又有点生气了,这猫怎么还是这个索取型猫格。我试着走了两步,发现它很不想我走似的,我一动脚它就用爪子去扒我鞋子,走两步左脚鞋子上多了好几道爪印。
我站着不动,它就继续在我的鞋子上来回蹭,好像我才是那根猫条一样。于是我左脚又一次悄悄蓄力,在轻微旋转中隐隐地将脚尖对着了这只抗揍的小东西,既然刚刚那一脚轻了,那这一次再给你加点力。
忽然一下我退回左脚,刚刚还在蹭的小猫此刻愣了一下,我可以看到它转过头来和我对视,那对瞳孔好像是黄金融化一般的璀璨,在太阳光的折射下闪烁出熠熠光辉,但我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我的脚也不加任何思考的朝它踢去。
我这才意识到,它没有像正常猫咪那样在受到攻击之后会发出凄厉的惨叫,而是像一个没有生命的肉球飞进来它钻出来的那片草丛里。我大概也明白了它被遗弃的原因:原来是只哑巴猫。这次它没有再出现,我心想它肯定得躲起来偷偷修养一段时间,或者等死,毕竟第二下还是很用力的。
想到这里我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在现场,又望了望那个被我用弹弓打烂的监控,还是一如既往的挂在树梢后面没人注意。我将手揣进衣服兜里,哼着歌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离开了树林。
回到女生宿舍楼下,警铃声已然消失,但门口还是乌泱泱的围着大群人。我靠近两个看起来满身书生气的女生问:“同学,这里怎么围了这么多人呀?是有什么集会吗?”
矮胖的女生像在交接某种秘密一般,身子朝我这边倾过来:“哎呀你不知道,刚刚三单元5楼有个女生跳楼了,还是穿着一身红裙子跳的,现在地上还是血呢,可吓人了。”
另外一个矮瘦的女生附和道:“就是,我刚刚出来的时候瞟了一眼,今晚上肯定会做噩梦了。”
看着这俩人没见过世面的胆小样儿我觉得又讨厌又好笑,我继续问:“那那个女生呢,送到医院了吗?”
矮胖的女生回我道:“没,被发现的时候就没气了,直接报的警。”
我装作深表惋惜的神情愤愤道:“她为什么要跳楼啊?父母把孩子养这么大多不容易呀。”其实我隐隐猜到了跳楼的人是谁,但为了套出更多的信息以确认我想要的答案,我假装出一副愤慨的样子。
矮胖的女生也发出一声叹息:“唉!估计又是一个被男的伤害的可怜人。”
矮瘦的女生这时边刷着手机边把头向我俩凑得更近,随后把手机的页面展示给我们看,说道:“我看他们班上的同学在网上发了匿名贴,说是被莫名其妙网暴了,人家女生本来就有抑郁症网暴的人还造谣她给别人当小三,这气不过就……”
矮胖的女生问道:“所以她真给别人当小三了吗?”
“不知道啊,帖子上没说。”矮瘦的女生回答
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到:“逝者为大,逝者为大。”
两个女生像得到某种命令一般,迅速终止了话题。我还假模假样的双手合十朝空气拜了拜:“同学走好,有怪莫怪。”
我用余光明显的捕捉到了她们神情中流露出的惊恐,见我做得跟真的一样也学着我的手势别扭的朝空中拜了三拜。
作为整个事件的导演,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别人的小三,只是有几次看到有人开着豪车送她回学校,再结合她平时那副生人勿近的死样子,我猜她背地里肯定有些见不到的勾当。毕竟哪个女生平时上课的时候穿得土里土气的,在学校外面穿得这么花枝招展。
当然一般情况我看见这种女生也只是看破不说破,但是这个女的平时在学校里面走路的时候老是把头昂得高高的,我可最讨厌那种趾高气昂的人了,毕竟连我都穿上了保护色,他们凭什么可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所以我也只是借着帮男生要微信的理由,要了她的社交账号套出了她的基本信息,再在路过校门口的时候,偶尔撞见她从人家的车上下来,顺便留影一张,再挂在校园论坛上炒作一下,杀杀她的傲气,可没想到啊,人就这么没了,没意思。
不过听到刚刚那个矮胖女生的说辞,我的心里不禁闪过一丝寒意,自杀、红裙子……要报仇找穷奇别找我啊,我心里念叨着,嘴角却挂着得意的笑。
说回那只猫,不知是邪了门还是怎么回事,回到寝室,这只猫居然在阳台上喝水,见我回来就跳下来往我身上蹭。正当我还在疑惑的时候,室友小刘从她的床铺上探出个脑袋,对我说:“欸,小崔你回来啦。”
我有点不明所以,因为平时这人也没有跟刚回寝室的室友打招呼的习惯。我抬起头:“嗯。”
见我不开启话茬,她主动说到:“看我捡了只猫猫,可爱不可爱。”
我看着脚下这只黑纹的棕色小猫,不禁发问:“哪儿捡的。”我有点期待她说出的地方不是在洗衣房后面的那片小树林,这样事情还不算诡异。
“就洗衣房后面的草丛里,当时我收衣服呢,发现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就用晾衣杆去拨了拨,发现是只小奶猫在草里面趴着也不动,我想着正好你那里有猫猫吃的,就赶紧带了回来。你看,它吃饱了就能蹦跶了。”小刘在她的床铺上侃侃而谈,我也一边陪笑一边发出表示认可的语气词,但我的心中却满是疑惑,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看着这只小猫一直围绕在我的身边,小刘趁热打铁跟我说:“要不咱们把它养下来吧,我发现这只猫猫也不会叫,偷偷养肯定不会发现的,你是室长你觉得呢?”
“这不太好吧,万一被发现会被叫去谈话的。”其实我才不害怕什么狗屁谈话,只是这小东西透着一种我说不出的感觉,想跟它亲近的同时又想给它一脚。
“没事,被发现了就说是我养的。”小刘拍胸脯打着包票,此时我的心里也有些动摇,但还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等小张他们回来再商量吧,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
我现在还在后悔为什么要把否决的权力给出去,要是当时我直接把这只猫丢出去,也许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可惜没有也许……
就这样,寝室里面多了一只不会喵喵叫的小猫,我们把它起名叫做虎虎,虽然是小刘捡回来的,可是这只猫最亲近的却是我,其他室友在它眼里仿佛空气一般,只有在我们八卦的时候它才愿意跟其他人凑凑,真是只八卦猫。
我发现它喜欢跳到我的桌子上,在我笔记本电脑的接口旁边趴着,也许它喜欢电脑散热孔排出来的热气,或者是对我打字时劈里啪啦的键盘声感兴趣。每次我这网上与人激情对线时它就趴在那里,一脸慵懒的看着电脑屏幕,还是一副很温馨的画面。
有一次我刷到一个帖子,发现是一个男生在网上爆出前女友在外面私生活混乱的事,作为一个积极维护女性权益的女大学生,我用另一个小号“阿蓝”第一时间就在评论区引导女生群体讨伐这个男的。
“什么虾头蝻啊,分手了就造人家女生黄谣,要证据就几张不明所以的聊天记录,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伪造的,现实中唯唯诺诺只敢在网上搞这些,是觉得女生好欺负吗,赶紧去s吧别污染互联网了。”我打字的时候猛然发现虎虎不像刚养的时候那么瘦了,不仅身上肉变多了身子也变长了,养好看一点还能卖个好价钱,我心中暗暗欣喜。
那个发帖的男生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主动在评论区下面回复了更多的聊天记录和他偷拍到的女生与别人在一起的场面,其中不乏一些隐私的文字和画面。真是个蠢货,我冷哼一声,开始仔细查看男生爆出来的信息。
原来男生是个小富二代,每个月1万的生活费基本上都会被女生花干净,后来女生认识了他的富二代朋友,一个更有钱却更丑的一个男生,主动投怀送抱,把男生绿了,男的气不过就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女生的真面目。可惜男生一直没有爆出女生的名字,只透露了是文旅学院的G性女生,可能是想先把大家的胃口吊起来,毕竟一上来就爆出真实信息容易被删帖。
不过这个男生也挺惨的,那就帮他教训下那个女生吧。于是我登录了第三个的账号“虎虎”,主动添加了男生的好友。
“哥们儿,这事儿我也遇到过,当时说是谈恋爱让我花钱,我养了她好几个月,几张信用卡都刷爆了,结果还不上找她借钱的时候,直接把我拉黑了,也是文旅学院的。”我编造着雷同的故事,看看男生会不会透露出更多信息。
“你不会也和高凝谈过吧。”聊天框里弹出这么一句。见鱼儿上钩了我便不再多聊,只回了一句:“对,我也要去曝光她。”
见聊天框里跳出“加油”二字,我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很快我通过校园网和一些同学会关系的打听,掌握了女生不少的公开信息和个人隐私,一篇新的帖子便被刊登在了“虎虎”的账号下面,几万个关注者在评论区口诛笔伐,对捞女进行声讨。她的账号ID我也贴心的打在了评论区,方便大家寻仇,毕竟捞到了还是要付出点代价。
等到了第三天,我用网上买的电话号码给高凝发了一条短信:“要删贴吗,2W一次。”顺带附上了电话、邮箱等私密信息。
由此,我即将又完成一次爱好事业的双丰收。
正当我以为天衣无缝的时候,没想到对方晒出来她在警察局做笔录的照片,我有点慌了,可是这个电话号码不是实名注册的,怎么也查不到我。于是我挑衅的回复她:“捞女去自首了呢。”
那边也不客气的回呛我:“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这个电话号码我只在学生会登记的时候用过,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心一惊,她的电话号码是我借学生会办公室的关系,查看的花名册找来的,我还在安慰自己:平时翻看档案管理电脑的人那么多,谁能知道是我。
抱着这种侥幸心理,我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两天,这两天里我几乎不怎么上网,虎虎也不如以前那样温顺,在寝室里面上蹿下跳的,甚至用爪子给我的电脑外壳挠出了三条细长的爪痕。当然我也不客气,在这种压抑的心态下我只能趁室友们都出去的时候对着虎虎撒气,没想到我用晾衣杆打到它身上的时候,它并没有表现出正常的疼痛感,而是像在跟我嬉闹一般的把最柔软的肚皮对向我,好像是在故意让我打那里,我嘴里的污言秽语化作长久的沉默,我很难相信有这么一种生物,眼里闪烁的全是对暴戾的渴望,我只知道有些人会有很强的受虐倾向,没想到动物也是如此,真是可悲。
沉默不到半响,我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导员打来的,语气里面全是怪罪,质问我为什么要敲诈女同学,现在警察已经介入了,让我先写好道歉信,等会儿跟她一起去找女生道歉,看能不能私了。
我的大脑一阵空白,嘴里机械的重复着道歉的台词,心里却不知道该这么处理这种情况。我确实慌了,这是我第一次需要付出代价的霸凌,不仅如此,这也意味着我苦心经营多年的乖乖女形象即将崩塌,那时候面对互联网正义人士们口诛笔伐的那个人,就会是我了,真正的我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流下眼泪,怀揣着极度的恨与对自己百密一疏的后悔,极不情愿的拿出了纸币。
正在用网上找的道歉模板抄写的时候,虎虎跳上了我的桌上发出了狗一般的叫声,我这才注意到它又变大了许多,已经超出了正常猫咪的大小,体型跟柯基有得一拼。我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此时我才发现手机上忽然多出了很多未接来电,都是陌生号码。
当奇怪的事情连着一起发生的时候,我已经无暇顾及了,这时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我试探性的接通,里面瞬间传来对方的污言秽语,对着我的真名一通痛骂。我隐隐察觉到发生了什么,打开社交平台的瞬间,99+的消息提醒已经淹没了我的聊天窗口,不管是好友还是陌生账号都在疯狂的给我发着消息。我试着搜了下我的名字,果然搜出来好多篇热帖,都是在爆料穷奇的真实身份,以及对我过往恶劣事件的追溯。
就连穷奇的那些粉丝,都在粉丝群里发着恶搞我的内容,其中不乏把我的照片嫁接在黄色图片上的惯用伎俩,我意识到,我也被网暴了。
惊恐、无助、悔恨,这些词语所代表的情绪充斥着我的脑海,我不得不向我最信任的朋友,同时也是一个霸凌者寻求帮助。
正当我一五一十向他诉说者我的遭遇,并寻求他的意见时,虎虎突然飞扑着朝我脸上抓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它便又朝我发起进攻,电话被它撞到了地上,话筒传来关切的询问:“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而我只能看着虎虎一点一点撕咬着我的肌肤,璀璨的金色瞳孔在被血染红的脸庞下显得更加耀眼,它的身子肉眼可见的长大,脊柱处生长出一对宽大锋利的羽翼,我这才意识到,它不是猫,是神话里面的穷奇。
我赶紧给它道歉:“穷奇大人,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轻慢了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一条生路吧。”
穷奇不耐烦的对我吼叫一声,然后把我右边的小腿直接咬断。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它抬起爪子,轻轻的在我脖子上扫了一下,我的口腔里便涌起一阵甘甜,源源不断的液体流进我的气管,让我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不停的吊着嗓子咳喘。求生欲让我撑着手拖着身体向窗户边移动,穷奇朝前面移了两个步子就把我的左脚叼住,像拖动猎物一般把我拖到房间正中央。
“云云,你到底怎么了?云云……”电话那边的好友还在询问着我的情况,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冷血的畜生把我一点点吃掉,这可能就是网暴的反噬吧,在断气之前我闪过这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