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悟长生理,太阳伏太阴。阳宫生白玉,阴户产黄金……”
龙首山下,有名老道人唱着歌牵着驴,沿山路往道观而行。
细看去,那驴子跛了前蹄,将背上娃娃颠得一颤一颤,煞是可爱。
老道走上陡处,回过身扶住娃娃,拽了把瘸腿灰驴,将其拉上道去。
他看着小娃日渐消瘦的两颊,用翘着皲裂死皮的老手捏了两把,开口道:“阿拉老长辰光没吃过饭贼,伐晓得个观里有伐有吃食……”
老头子说着摇头叹气,一边赶着驴子,一边叽里咕噜念叨起近年的天灾。
走了几步,迎面走来个年轻道士。
这道士面上涂着好笑的红晕,整张脸惨白惨白的,还披了身怪异的绿袍,见了他桀桀笑道:“嘻嘻,问师兄安,今日咱们观里为三云真人做法事,师兄可愿莅临?”
老道好奇极了:“竟是位真人的法事?”
“不错,法事结束之后,无咎师兄还会亲自摆下全肉宴,请宾客入座。”
“哟,还有肉吃!”
老道吃了一惊,口涎差点没收住,咧了嘴露出满口零落黄牙,在驴子背上的麻袋里摸了摸,终于讪讪地收回了手,推脱道,“个照理来说,阿拉应该是却之不恭。只是这賻赠实在拿不出手……”
“不妨事,我们观中靠山吃山,从不收这些。您放心上山就是。”
“啊呀,那怎个好啊!”
年轻道士见老道喜笑颜开,亦高兴极了,转过身之际衣袖舞动,露出来比纸还薄的一截手腕。
老道愣了愣神,定睛看去并无异常,遂当自己太过激动花了眼,不作他想。
走着走着,又遇上个同样引客而来的道士,身后跟着对平民夫妻,那女的挺着个大肚,还怀了身孕,瞧着模样倒是憨厚老实。
老道笑眯眯一问,便知也是为了吃肉而来,于是心下稍安。
就这样结伴同行,有说没说的互相聊了几句,感慨世道艰辛,不期然望见了山门。
那石牌坊古朴苍瘦,下有台阶九九八十一级,每三级一小停,九级一大停,蜿蜒至众人面前。
“各位,马上到了。无咎师兄就在观中等候,上去就能见到她。”年轻道士略微俯首,语气中对这位师兄充满了尊敬。
“这位无咎师兄是?”
“正是三云真人之高徒。”
老道了然,将娃娃用布条绑到身前,拽着灰驴向着宴席,猛冲直上。
一连爬了三四十级,他大喘着气终于停了下来。
“人、人不服老,不行啊……”
他冲着那对已经爬上高台,一转身消失在山门后头的夫妻笑笑。
老灰驴子也吐着白沫,在旁“哦咦哦咦”地应和。
“小师兄……”
老道开口想要询问,却见一旁的年轻道士无端矮了下去,他疑惑不已,挠着头左看右看,忽然看傻眼了——
这哪里是什么活物,分明是张蜡纸叠的山引!
他脚下早燃起两团幽绿的鬼火,一路走一路烧,此刻早矮了他半截不说,就是这纸糊味他也不该闻不出来。可竟然如此的后知后觉。
无怪乎这山路走得是冷汗涟涟。
老道想要转身折返,谁知那纸人顷刻间发现了他的动作。
那东西速度分毫不慢,一个闪身挡住去路,将整张笑脸贴了上来,那红粉浮在纸面上簌簌直掉,阴森森问:“老师兄,您往哪里去?”
老头一颗心高高悬在了嗓子眼,手一紧掐了把娃儿屁股,急中生智道:“小娃尿了,阿拉带他去把个尿。”
他背上的奶娃娃应声哭了起来,嚎得那叫一个惨烈。
山引哪肯轻易放他走,抓着人袖袍坚持说:“已经尿了,来观里换吧……无咎师兄已经等了许久了……已经尿了,来观里换吧……”
老道哭丧着脸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爬阶。他几次想要有所动作,那纸人都跟背后长眼似的立时发觉了,完全没法子出逃。
更何况,他摸不准这山上还有什么诡异。若是孤身一人,这会子死便死了,可他还有个三岁的奶娃娃。这娃娃是他路上见到,实在觉得可怜,才分出点口粮一点点喂大,哪舍得羊入虎口。
倘若自家身死,这娃娃安有活路?岂有以人命作儿戏之理。
再说……再说这纸人只是想把人引到观里,万一这山上确有活人,要杀猪待客呢?他的娃儿已经吃了一个多月的草根树皮了,实在馋那点荤腥,哪怕……哪怕一点猪油渣汤,娃儿都能砸吧得心满意足。
这般想着,他的肚皮也很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
终于登上台阶,老道牵着驴子在山门下气喘吁吁,靠在墙角缺了半个头的石兽上,缓了缓气。
方才那对夫妻早不见了身影,而一路跟着迎着的山引纸人也终于烧完。
眼见那坨灰烬被风吹没了,他心里惶然终于少了些,安慰起自己来:不过是些捉弄人的法术,当不得真。但是能驭使纸人,可见这观中或许有了不得的隐士高人。
莫非就是那位“无咎师兄”?他思前想后,不明觉厉,遂作罢。
眼下已经被半哄半赶地拘上了山,站在了人家门口。这世道,哪怕是死,能给娃儿开开荤再死,那也是好死。
他扯着驴嚼子跨过门槛,见到一位知客堆着笑出来道:“师兄福生无量,敢问尊号?再有半盏茶功夫,无咎师兄就讫止法事吊丧祭奠了。您且稍待。”
“福生无量天尊,阿拉苦命人没有名字,”老道忘性大,早将方才的不愉快抛去了九霄云外,也笑得满脸红光,将驴子栓在殿外大树下,跟着知客往灵堂走去,随口问道,“个辰光还可以吃上猪肉,侬叻龙山观实在有福。”
“可不是。您也是来巧了,若再过两日,那猪肉可就不新鲜了,还得等上许多年才能养肥一头猪。今天来啊,您还可以选怎么做肉呢!”
“哟,伐晓得侬叻有几种做法?”
知客引着两人在门口站定,望向堂中梓棺并一旁的殷红蜡烛,又回过头来,直勾勾盯住老道:“清蒸、红烧、焯水、油炸、煲汤应有尽有。不过要我说,唯有红烧肉才能把老柴肉炖烂,那酱汁浓郁,乃人间一绝。”
老道摇摇头,全然没注意到他的眼神:“我倒是更喜欢焯水白灼,倒碗酱油一蘸,那叫一个香啊。哎呀,个吃食想起来,口流水嗒嗒滴,不说了。呀,侬叻点的是红烛?”
“真人飞升乃大喜之事,怎可点白烛败坏喜庆。”
“是、是大喜,是大喜。”
“师兄您进去上香吧。”
“好个,好个。”
殿内红烛煌煌,映得三清像都镀了层赤色。
老道步入殿内,从桌案取下三炷线香,借烛火点燃后,跪到了左首的蒲团上,毕恭毕敬地给三清磕头礼拜。
礼毕,插香入炉。他甫一转身,迎面走来个瞧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娃娃。这女娃娃披着一身靛蓝的道袍,内穿雪白中衣,脚踏灰麻布鞋,面上不施粉黛,脑后尚未束发,只盘了个簪。
俩人打了个照面,互道一声师兄无量天尊,女娃娃便坐到了灵棺前的蒲团上,从袖口里取出一卷祭文,朗声念到:“显师三云真人,恸于禄化庚辰年乙卯月巳丑日寅时寿终正寝,享年四十有六……”。
老道一路上来遇到的都是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从未见到如此精致的女娃,一时间看呆了,愣在殿内许久没有动弹,只痴痴地听着她读讣告。
余无咎读完哭了一场,起身见这老道还站在原地没走,擦了擦泪问道:“老师兄有何要事?敬完了香,还是快些出门吧,莫在灵堂中逗留。”
“没事体、没事体,”他回过神来,觍着脸问道,“老道我听闻三云真人飞升,特来观瞻。侬叻做吊丧是在哪里做的,人都在伐,阿拉好去祭奠伐?”
余无咎皱起眉,面上疑惑极了:“就在这里做啊,人不都在吗?”
老道心中一惊,呆愣当场,只敢拿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用余光扫了扫云华殿内之景。
正对着门的是三座三清像与桌案,案上陈列瓜果、香事用品。中央横停着一尊红漆的梓棺,两侧端正摆了二七十四张太师椅。
除了眼前的女娃、自己和自己背上的小娃,整个灵堂之内空空荡荡,莫说什么人影,就是半个鬼影都瞧不见。
人呢?法事的声音呢?这女娃……究竟是人是鬼?!
老道越想越怕,却不敢露怯,嘿嘿笑了两声,强撑着神情准备溜了。
“老师兄且慢,”
余无咎抬手搭上了他肩头,那冰凉的触感吓得对方浑身剧颤,慢悠悠道,“老师兄,您还没给我仙去的师父上香呢。”
老道被她吓得三魂七魄都要出窍,哭丧着脸回过身,在余无咎不容拒绝的眼神中,灰溜溜折回桌案前,取香在梓棺前拜了三拜。
行完礼,他却愣住了,这梓棺摆在大堂中央,前后左右空无一物,这香该上到何处?
“把香插在棺盖上。”
老道忙不迭找准棺盖与四壁的缝隙,将三炷香塞了进去。
“和师兄师伯们揖礼作别。”
他咽了口唾沫,一刻不敢耽误地对着周遭空气拜了圈别。
“出门径自下山。”
他从善如流地走向大门,却顿住了,思前想后没明白自己为何要听这小女娃的话,问道:“我是来吃肉的啊,为何要我走?”
余无咎一皱眉,暗道不妙。
这鬼地方的规矩就是不能说破规矩,否则什么样的死法都可能会出现。
那老头一言既出,果然痛苦地掐住了头颅,双目暴突,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余无咎掏出黄纸,并指作刀割破手腕,血书一道平安符,急急贴在了老道的头上。
可几息过去,他的症状仍然不见减缓,甚至恐惧之色倍增。
当是时,一声尖锐至极的啸叫响彻山林。
“开宴了——”
余无咎连忙捂紧耳朵,怎料无济于事。那声音直直传入她脑海,炸响其中,刺得人青筋暴起,头颅剧痛。
过了好一会,她才缓过神来,起身一看:纸做的小道童顶着夸张的妆容鱼贯而入,围着梓棺摆桌起宴,那大鱼大肉是一应俱全。
可余无咎看也不看那鱼和肉,转望向老道,见那老爷子正将背上哇哇大哭的娃儿解下来,轻柔拍打着哄笑,遂松了口气。
她对着这八仙桌不敢马虎,招呼道:“老师兄,来吃席了。”
老道也明白过来,这小道长恐怕和那门口的知客并非一路,自己若想要逃出去,只能按照她的意思来办事。
遂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抱着娃儿,想在她身旁落座。
“多谢……”
“老师兄,此处有人了,你坐到这里吧。”余无咎和善道。
老道停顿一下,从善如流地听从指示,换了个位置坐下:“多谢您救命之恩。”
后者只摇头笑笑,并不多语。
香,好香!
老道用一双斗大的眼珠子,牢牢盯紧了八仙桌上的红烧肉、白灼肉、五花肉、腱子肉,嘴角的口水到底是没收住,差点滴落在桌面上。
他抹了把嘴,眼珠不错地嘿嘿笑道:“这、这都是可以吃的吗?”
余无咎端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色,将目光钉在他脸上,颇有几分危险意味。
老道讪讪一笑,咽了口唾沫,肚子早叫得震天响,他只感到饥饿,无尽的饥饿。
此刻别说一头牛,就是来十头百头,他也能一口吃下,遑论这小小一张八仙桌!
他几乎是急不可耐地抄起筷子就要下著,可将将碰到那肉之前,到底是停下了。
老头子胡须一翘,轻声唤道:“小师兄?”
余无咎正慢条斯理地从怀里取出只小巧龟壳,将三枚钱币装入后,垂眸凝息片刻,才晃动龟甲打了一卦。
官鬼子水动化午火,克世,需冲破官鬼……吃土?
她皱了皱眉,望向面前二十七道菜,鱼肉果蔬应有尽有,可哪来的土?
余无咎望向不远处直勾勾盯着她动作的纸人道童们,见到开始有断胳膊瘸腿的纸宾从门外走入,依次围坐桌边。
一个、两个、三个……
若是等人坐满,新的宾客进门,却坐不下……
她想起先前几遭,不由得汗颜,捏紧了拳思索片刻,夹取了桌上的“白玉观音”。
八仙桌只剩一个位置了。
余无咎强压下情绪,吃下白玉观音,一眨眼,整个人如水化在原地,啪地一声散在木凳上,渗了个一干二净。
但同时,她正对面坐着的纸宾也倏忽着起火来,顷刻间烧的连灰都没剩下。
老道看的是目瞪口呆,一叠声喊了几句不见回应,又见新的纸人走了进来,有些慌了神,想起先前一句说错,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当即有样学样,捻起筷子,也夹了块玉观音。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肉香味丝丝缕缕勾着他的魂灵,叫他欲罢不能。
老道忍得整只手都在颤抖。
他太想吃肉了,连年的饥荒,足月的旱涝。他们这些吃百家饭的,化缘都没处化,更别说什么开荤。
如此珍馐美味横陈眼前,他吃肉的欲望甚至大过了立死之苦。
“咿啊——”
怀里的娃娃等的颇不耐烦,舞动着手想要去够盘子里的吃食。
伐对,小娃得活下去!
只见老道士啪啪甩给自己两个巴掌,快速将豆腐喂入小娃嘴里,又将剩下的吃尽,一副毅然决然等死之色。
等了片刻,死期未至。
他急切地睁开眼时,眼前的宴食扭曲、蠕动,连带着盘子桌子椅子,全部变成腥臭的泥团怪物。
唯有那道“白玉观音”始终如一,方方正正地摞在盘子中央,随着泥怪融化、陷落,啪地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老道背过身,抱紧小娃蹿了开去,心中生出几分死而后生的惧意。
“小师兄,您怎么知道要吃豆腐?还有,方才我来的路上见到了一对夫妇……”老道不自觉对余无咎用上了敬语。
“豆生乎地,磨于石,制在盘,是桌上最佳的土行。至于其他人,我并未见到,或许已经变成那桌上羹汤了。”
“什么!”
“嘘,”余无咎一句话又将他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师父’要来了。”
老道眼神在余无咎身上转了又转,心说小师兄的师父不是好端端躺在棺材里……
慢着!
他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战栗着拿余光扫了扫堂上灵棺。
万一……
自己方才祭拜的,是空棺呢?!
老道悚然一惊,几乎下意识地往余无咎那走了几步,紧盯着门口和梓棺,生怕再走进来什么怪东西。
后者颇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拍了拍他肩,示意不必慌张。
她的好师父啊,可是这场白事之中,最简单的一环了。
小道童们再度出现,这回却是头戴鬼面,身披长袍,围着梓棺蹦蹦跳跳地耍起了傩戏,分明没有人吹拉丝竹管弦,奏乐之声却不绝于耳。
虽然余无咎和其余几人都冷着面不为所动,但老道人却看得津津有味,他怀抱着小娃儿,被面前狂热的舞蹈感染了情绪,竟然抬起手也想加入进去。
余无咎头也没回,在他脚背上狠狠跺了一脚。
“哎哟!”
老道人抱着脚乱跳,倒是和纸人的节奏岔了开来,逗得小娃拍起小肉手,咯咯笑起来。
“《山海经》说,‘贰负之臣曰危,危与贰负杀窫窳’,可又说,‘窫窳龙首,居弱水中,在狌狌之西,其状如䝙,龙首,食人’,乃是因为十巫复活窫窳后,本性全失,逃至弱水,成食人凶兽,”
余无咎缓缓吐出一口气,“只要献上祭祀之物,‘窫窳’自会离去。”
老道攥紧了拳头,也跟着深呼吸了一口,想要尽量平复恐惧,可颤巍巍的双腿却出卖了他。
黑影悄无声息地笼罩了灵堂,冷风灌入大殿,扑灭烛光,卷走了最后一丝热气。
纸人们停止了娱神,一张张恶鬼脸张牙舞爪,围着梓棺静立不动时,更显出一种寂静的肃杀。
“他来了。”
随着余无咎的低语,梓棺砰砰地震动起来,像是有人从里面猛烈敲打着棺材板似的。而随着敲击声的持续,一团团黑雾流泻而出“走”向纸人。
说是用“走”,倒也不妥,更准确点是蠕动,蠕动着吞噬纸人。
很快,那黑雾“站立”起来,其中翻滚着纸人的四肢——不,那是真正的血肉!
黑雾吞入了所有的纸人,涨大了数圈不止,继而向余无咎蠕动过来。
余无咎抚鞘,一手握柄,立在原地,双目紧闭。
老道担心她错过时机,却又不敢出声打扰,一双眼在二者之间奔来掠去,好不着急。
黑雾发出了山海倒伏的澎湃之声,向着二人飞速袭来——
“唰——”
余无咎割开手腕,抛出一把黄豆,口中诵念不止,那黄豆染了鲜血,竟然黏连到一处,迅速膨大生长,眨眼间变作了人形。
黑雾立时而至,躲闪不及,吞入那豆人后,又被余无咎一剑斩去了小半,终于翻滚几下,眼看是要消散了。
余无咎拄着剑冷汗涔涔,捂紧伤处默然不语。
老道忙扯下布条替她包扎。
“不必,只要‘窫窳’再次沉寂,我们就会进入新的轮回。保证人不死,受的伤就不会带去下一个轮回。”
“原来如此。”老道点点头,余光里却瞟见那黑雾再度凝结,直冲余无咎而来!
“小师兄小心!”
老道撞开余无咎,不料一失手将娃儿给丢了出去,好险被余无咎接住了。
可谁知那黑雾却不肯罢休,一击不成还待重来,势要再吞一人。
余无咎急道:“不好,它发狂了,必须吃下一人才会消散,你快闪开!”
老道却将心一横,大喊:“小师兄,娃儿就拜托你了!”
说着,竟然直奔黑雾而去——
危急之时,余无咎甩出一道火符,砸在老道跟前,斥道:“不需要你送死,还不闪开!”
说着,她挥剑斩下左臂,飞快书就复杂符文,将断肢如投壶一般掷向黑雾。
“破!”
金光乍闪,随着她一声怒喝,那黑雾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响,好似铁锁绞紧一般,被钉住的部分金光阵阵,竟然使其钉死在原地,不断消弭。
火光跃动间,那黑雾发出一阵厉啸,终于不甘消散,只余些许退回到了梓棺之中。
老道心有余悸地远离了梓棺,慌忙去查看余无咎的伤势。
她冷汗涔涔,面色苍白,若不及时包扎,只怕要失血过多而死。
“我没事……你快去看看那孩子。”
余无咎说着取出一张火符,翻掌点燃后,按在了断臂处,用高温灼烧伤口来止血。
老道不忍看她痛苦模样,别过头去抱起娃儿,轻声哄慰。
“咯咯喔——”
鸡啼传遍山野。
余无咎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这一夜总算过去了。走吧,随我去拜见师父。”
老道吓得打起了嗝:“什、什么?”
“轮回一共七日,这时候我师父还没死呢。快走吧。”
余无咎打头走出灵堂,扭头看了看晨曦,露出一个微笑。
“天亮了。”
老道不明白她在感慨什么,只看见她断臂处不断生出血肉,不过眨眼功夫,竟然完好如初。
余无咎拍拍老道肩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