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之人鱼宝乌》
第一章:相遇
五更时分,天际和海面之间的那抹金黄正缓缓蔓延,仿似一层薄纱轻轻地铺开。
爹娘为他起名为董鱼,是希望他成为最懂鱼的渔人。董鱼没有辜负父母的期待,他是欧丝野国一个小渔村中最优秀的渔人。此时的天色未表现出明显的异常,但董鱼已经推断出将有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在酝酿,提前让在海上浮荡的木屋与邻居的几间屋子锁在一起,免得被海浪冲散。
董鱼翻身坐到小木船上,木船一路飞快划去,船身随着他手中的船桨划过的波而微微摇晃。吹拂的海风中带着粘腻,肆意地在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纵横刻画,那是一张真正面对过无数次风浪的脸庞。粗糙黝黑的双手紧握着船桨,董鱼的眼神却异常清澈,目光中透出几分专注与警觉。
船至一个一丈来宽的礁石小岛旁停了下来。董鱼望向远方,天色愈加昏暗,乌云逐渐笼罩大海,而浪一下比一下深重地拍打礁石更加印证了董鱼对暴风雨的预感。董鱼不敢再耽搁,赶紧从船上跳下来,熟稔地从礁石缝中挖出一段手臂粗的捆绳。那捆绳一路延伸,垂进海水中,原来这竟然是一张又麻绳缠绕而成的老旧的捕鱼网。这是董鱼前天布置在这里的渔网。
也是最近董鱼才发现了这个规律,一逢风雨欲来,只要在这里下网,静待一天,回来抽起渔网时准能满载而归。董鱼的手像往常一般摸过渔网的绳子一扯。董鱼心中一骇,这重量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随着渔网不断在董鱼筋肉分明的手下往上暴露,水微微泛起波澜,董鱼心中从喜转惊。网下并没有感觉到与这重量匹配的挣扎之力传来,所以大概率网下的重物并不是鱼群。随着黑的发丝和白的肌肤裸露出水,董鱼心中的巨石却未尘埃落定,而是化为重磅炸药在心头炸裂。这是一尾名副其实的人鱼!董鱼记得爹娘也曾见过一尾。现在这尾人鱼似乎是被渔网缠住了鱼尾,以致被困网中,如今她紧闭着双目似乎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直到回到自己的海上木屋,董鱼的眼睛还是没舍得离开人鱼一眼。不知怎的,董鱼竟然迷迷糊糊地把人鱼带回了家。小屋角落处,有一个丈二长宽的地板被挖了一个洞,在洞中嵌入一张年代久远却异常结实的渔网。这是董鱼的爹娘当了一辈子渔民留下来的智慧,在这样的鱼池当中既能够保证没来得及卖出的海鱼活在海水中,又能保证它们无法逃离网的控制。人鱼就这样被董鱼暂时放入鱼池当中,只是这个鱼池当中的网并不深,人鱼尾部能够放入其中,上半身却只能趴在鱼池边的木头地板上。
在看不见鱼尾的时候,人鱼仿佛只是一个趴在地板上沉睡的少女。虽然董鱼已经年过三十,但因父母过世得早,他又比较内向,在今日以前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靠近过异性。此时他虽明知道眼前的物种绝不是人类,但他看着人鱼,只觉心如鹿撞,失去了往日的沉静。董鱼就这样低下头沉默地看着她,过了良久,直到一双蓝黑色的眸子蓦然对上董鱼的双眼。
人鱼不知道何时爬了起来,像一头无助而惊慌的小兽,快速地四处张望,随后背部紧贴墙壁缩在角落里。人鱼鱼尾拍打着鱼池的水,房间中无一幸免地被水花溅射。
“停停停,人鱼姑娘,姑娘,我不伤害你,你……你没事吧?”董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人鱼是否能够听得懂。
屋外的海风越发地急,风浪打在木板墙上发出低沉的闷响声。暴风雨已经到来!小屋在风雨中随着浪的翻涌而上下浮动,仿佛摇摇欲坠。董鱼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既担心小屋被吹飞,又担心人鱼的情况。董鱼想起爹娘说过人鱼爱吃鱼,随手抄起吊挂在屋内的腊鱼抛到人鱼的面前。人鱼似乎被董鱼这一举动吓到,不过总算稍微冷静了一点,她的眼睛充满了警惕,还带着一丝困惑以及不知所措。
董鱼微微后退了一步,试图避免让她感到过于压迫。他低下头,轻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虽然董鱼的声音已经尽量轻柔了,但人鱼依然没有完全放松。她微微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的身体看起来十分虚弱。
董鱼迅速从鱼池里捞出一尾小鱼,递给人鱼。小鱼不断甩尾弹射水花,卖力地证明着自己的新鲜。人鱼不自觉吞了吞口水,董鱼心下暗喜,笃定自己赌对了,接着轻轻地把鱼池中的鱼都一一放到她的面前,“吃点吧,我知道你饿了。”
人鱼迟疑了一下,她的目光从鱼身上移到董鱼的脸上,但最后还是定在了看向鱼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人鱼快速伸出手,抓住那条鱼,开始狼吞虎咽。董鱼静静地看着人鱼吃鱼,心中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柔情。在董鱼的眼里,人鱼吃鱼的动作虽然粗鲁而笨拙,但那份单纯和可爱的天性完全暴露了出来,致使董鱼情不自禁地发生低低的笑声。
人鱼歪着脑袋不时抬头瞄一瞄董鱼,而更多的关注力是在吮吸鱼骨头中的味道。董鱼突然有了一个念头,自爹娘在他十岁时过世,他已经孤单了二十年,两老临终前还记挂着未能亲眼看见董鱼成家立室的那一日。可惜欧丝野国在近十多年开始重桑轻渔,渔人不仅被限制只能住在海边,而且还要缴纳极重的海税。渔村里的姑娘无一不想嫁到城镇中去,就是嫁给普通的货郎也比继续待在渔村里自由。董鱼即使是最优秀的渔人也依然难以娶妻。此时他心里忍不住开始期待,如果以后……身边多了一条人鱼,是不是他就能拥有一个伴侣?她如此美丽,独一无二,仿佛是大海中遗失的珍宝。
董鱼像是魔怔了一般,低声喃喃道:“你就叫“宝乌”吧。”
董鱼继续声音轻柔说道:“宝乌,宝物,你是我从海里带回来的宝物。”人鱼分明听见了他的声音,眼神只是微微一动没有任何回应,然而董鱼却笃定她接受了这个名字。因为董鱼最懂鱼了……他知道鱼如果害怕的话,会逃得远远的,而它没有逃离,那就是接受了。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鱼哥,打捞回来的鱼呢?怎么今天什么都没见着?”听声音竟然是来自隔壁的堂弟阿狗。
第二章:馈赠
董鱼只是打开了半张脸大小的门缝。“没有,今天什么鱼都没有。”董鱼刚说完便关上了门。
阿狗一愣,开始不停挠抓自己毛发稀疏的头颅,以他与董鱼朝夕相处的经验来看,董鱼一定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鱼哥,你还为今早我没和你一起去收网的事而恼着我?”阿狗思前想后,只想到了可能董鱼的不对劲与今早的事情有关。
“没有,你回去吧。”董鱼门都没开,急急忙忙地应付着阿狗。
门外的阿狗没声了,转过头却从房间的窗户伸出头来,这一瞧正好看见了宝乌,不自觉惊呼出声,转眼就跑得没影了。董鱼皱了皱眉头,思前想后,如果不拿出鱼堵住阿狗的嘴,还不知道他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打探。
董鱼看着眨巴着无助双眼的宝乌,摸了摸她的头。想来是宝乌见董鱼没有伤害她,还送鱼给她吃,所以宝乌此时并没有再抗拒董鱼,甚至任由他抚摸自己的头发。董鱼从海鱼池中,捞出了几尾还没来得及吃的不知名小海鱼,放进篮子里,便要往外走。临走前却又有些不放心似地回头,宝乌也正看着他,他轻声笑着嘱咐宝乌,“不要把家里的东西砸了。”
宝乌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还是一声不吭地盯着董鱼,一直看到董鱼关上门离开了木屋。
阿狗接过董鱼递来的小鱼,脸上毫不遮掩地露出了几分嫌弃。“鱼哥,你这也不太地道了吧?这都不够我塞牙缝。”
“今天真的没几条鱼,我自己一条都没留。”董鱼说罢就想转头离开。
“鱼哥,我可是听到你房间里有动静了,该不会是……”阿狗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别瞎想,没有的事。”董鱼心里不觉有些慌乱,他怕阿狗知道宝乌的事,而且他还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想。
当年爹娘也曾养过一尾人鱼,村里的人知道之后将它献给了欧丝野国国王,可是后来村子并没有因此得到任何好处,而且大家也是后来才听说人鱼既能纺织辟水纱,哭泣时又能够产鲛珠,甚至油脂也能做成永不熄灭的灯油,所以大家都后悔了,后悔没有让人鱼留下来让村子发家致富。
董鱼没办法改变其他人的想法,但他想尽力保护他的宝乌,那就是瞒着其他人。
“我可是偷看到了,虽然没看到她站起来的样子,但我看她趴在地上的背影……村里何曾见过这般的美人?”阿狗描绘得有声有色。
董鱼强压着心里的不适和愠怒,但从阿狗所说的话中可知,他并未看到宝乌下身的鱼尾。董鱼心中已然有了一个想法。“没什么,那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快把你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想法扔了,不然兄弟也别当了。”
“鱼哥,鱼哥~阿狗我乱吠,别往心里去。我怎么能惦记着嫂子。只要有钱,哪还怕没有女人呢?”阿狗说到钱特意延长了声调,似乎有意暗示什么。
“可是……鱼哥,嫂子难道是凭空从天上下来的?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阿狗很明显还对“嫂子”的身份有些疑惑,他可不相信董鱼的谎言,虽然他平日里好吃懒做,但小聪明和观察力还是有的。
“我爹娘指腹为婚的,以前我也不知道。嫂子怕生,不愿见外人。阿狗,你懂了吧?”董鱼尽量隐忍,他不想与阿狗起冲突。
董鱼急着要回家,生怕阿狗还有什么问题要问。阿狗看着董鱼的背影,更觉得这个“嫂子”不对劲。
当董鱼回到家的时候,心里暗叫万幸,家里并没有被宝乌拆掉。人鱼宝乌靠着墙壁,安静地坐在海鱼池,似乎比刚才虚弱的样子好上不少。
“我回来了!宝乌,你好点了吗?还想吃鱼吗?”董鱼轻柔地问。
只见宝乌缓缓摇了摇头。
董鱼喜出望外,原来宝乌果然能听懂人话。
“我爹娘以前也养过一尾人鱼,可惜后来……据说送到王宫里去了,不知道怎么的,再也没有了消息。”
宝乌出奇地安静,似乎听不懂,又好像听得懂,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董鱼。董鱼也不恼,也不急,他本就一直想要有个伴,幻想着婚后有个媳妇能够听他家长里短地说个没完,所以他一点也不计较宝乌的一言不发。
日落月升,月半到月上中空,董鱼的嘴巴似乎就没有停歇过,从人鱼的故事说到渔村的日常,从堂弟阿狗说到暴雨天的鱼获。就这样,董鱼脑中突然蹦出了一个疑惑,他想到了一个他之前一直没细想的点。
“对了。宝乌是为什么会昏睡在我的渔网里的呢?难道……”
谁知宝乌突然哎了一声,吓得董鱼从床上滑坐到地板上,双目圆瞪看着宝乌,他问这话的时候,本就没想过宝乌会回答,然而宝乌居然回应了。
“谢谢你……救了我。宝物……我可以送你,海里的宝物。”宝乌诚恳地看着董鱼。
“啊?”董鱼还没回过神来,他一时之间还没能接受宝乌会说话这件事。
“宝物,卖……钱。馈赠……报恩……恩人。”
宝乌似乎懂得很多,一步一步希望让董鱼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不,不,不,我不用,我不是为了这个救你的。”董鱼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刚才幻想的夫妻之间的感觉就在宝乌开口时,顷刻间荡然无存,这令他突然意识到他和宝乌之间的隔阂,他们是两个物种,而且彼此之间也并不熟悉。
“钱……不想要吗?”宝乌似乎有些失望,还带着一丝困惑。或许在宝乌看来,没有人是不爱钱的。
“不,不要,我不用。额咳咳,如果你想回到大海里去……等等等过几天?等天气稳定一些?我的意思是……我困了,我要睡觉了。明天再睡吧。”董鱼说完话立刻睡到床上,用被子闷住自己的头,似乎这样可以阻止宝乌继续说话。
就此,一夜过去,宝乌也一夜无话。
第三章 变化
一大早,董鱼就在焦急的拍门声中被吵醒。阿狗的声音在门外异常响亮而刺耳。
“我,鱼哥的堂弟阿狗,特地过来拜访嫂子的。嫂子在家吗?鱼哥,你在的话快过来开个门!”
董鱼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回想起昨日发生的事,犹如做了一场梦,他立即回头看了看墙角的海鱼池,只见宝乌还坐在那里,仿佛从昨晚就没动弹过,而且又恢复到最开始沉默的样子。
“嫂子,你不开门就是不认我这堂叔子。那我也不认你做嫂子。我可要把鱼哥带进城里去喽。那城里的女人可多了,有钱就是爷。”
要不是昨晚董鱼把房间里的破洞和窗户都封上了,怕是此时阿狗已经从那里爬进来了。
“阿狗,别乱吠了。”董鱼受不了了,他最怕的就是阿狗这个死皮赖脸的样子,偏偏又不敢对他动手,毕竟平日里卖鱼还得靠阿狗在城里搭路子。
“鱼哥,你就撒谎吧。天底下哪有男人不偷腥的,你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罢了。”
阿狗对董鱼向来是明着叫唤鱼哥,背地里又喊他“怂鱼”,昨日看着他悄悄藏了个美人在屋里,左右心里不是滋味,昨晚计划了一夜,看样子今日是非要与宝乌见上一面不可了,要是能把嫂子变成自家的娘子那就再好不过了。阿狗也早就想讨个老婆了。
“嫂子再不开门见我,我可要想法子帮鱼哥开开荤,到时候你再哭着求我阿狗,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董鱼一时之间也没了办法治这阿狗,又担心这话会令宝乌难堪,左右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恩人……海里的宝物,城里……卖,换钱,给他……住嘴。”
董鱼赶紧点头,他现在只想赶紧让阿狗住嘴,生怕阿狗惹来其他邻里过来,于是赶紧按照宝乌的想法与阿狗商量。
“阿狗,别吵了。我有个好事要和你说!”
门外的阿狗果然安静了下来。
“鱼哥,你说!”阿狗此时到时乖巧。
“我有个……海里的宝物,可以拿到城里面卖,有了钱分你,你别声张你嫂子的这事了。”
“鱼哥,我懂!没问题。那是什么宝物啊?怎么从前没听你说过……”阿狗却有些怀疑。
董鱼一脸为难,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宝物,回头想求助宝乌,只见宝乌的眼珠似乎蒙上了一层浓雾,片刻一颗珠子从她眼里掉落下来,稳稳落入她的掌中,那片眼珠的浓雾也消失不见了。
宝乌把珠子递给董鱼,董鱼一脸不可置信地接过珠子。董鱼低头打量这颗指甲大小的泪珠,它表面莹润而富有光彩。与一般珍珠不同的是,此珠是透明的,入手并不硬,而且隐隐有种意想不到的弹力。
即使董鱼和阿狗没见过什么世面,也知道这一定是宝物,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鲛珠。董鱼不舍得把鲛珠交给阿狗,只是与阿狗约了一个时间,到城里去变卖这颗鲛珠。
就这样,董鱼跟着阿狗初次踏进了欧丝野国的都城。据阿狗所说,海里的宝物上品会被会被做成珠宝首饰卖给达官贵人,中品会做成衣饰在都城中售卖。也幸亏是阿狗的人脉广,董鱼才能如此顺利地卖出了那颗鲛珠。鲛珠实属罕见,市集里头谁都没见过这般品相的珠子,只知道这一定是上等货,配得上一个好价钱。阿狗顺利拿到了不少好处,而董鱼也得到了以前从未得过的巨款。
阿狗带着董鱼走过一栋富丽的装点有轻纱的红色楼房,那一楼的少女们衣着清凉,模样个个出挑,嘴角含笑。董鱼抬眼一看简直无法移开视线,他何曾见过这番光景,此时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鱼哥,去玩玩?”阿狗可是轻车熟路,他每次来城里都必须来这里,只是每次只是坐在外头看看,以往不舍得花钱,可是这次可不一样。这次因为宝乌的珠子,他们俩钱袋子都是满满当当的。
董鱼一时之间踌躇不安,总有些觉得自己愧对宝乌。见董鱼这般,阿狗明白事理,拍了拍董鱼的肩膀。
“说起来这次我阿狗能赚到这么多钱,还得靠嫂子,既然鱼哥不想去,那就不去吧!我很快回来。”阿狗说罢,摩挲着自己的手掌,他那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董鱼心猿意马,见阿狗马上就要进红楼了,忍不住扯住阿狗的衣袖。
“宝乌其实也不算是你嫂子……要去,一起去!”
阿狗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就这样进了红楼。
董鱼和阿狗这一去就是数日,等盘缠散尽,两人跌跌撞撞醉醺醺的回到渔村。打开海上木屋的门就喊着闹着。
“宝乌,宝乌,再给我几颗珠子!”
可是屋子里头,除了令人作呕的鱼腥味外,什么都没有。
董鱼脸色苍白,跑到海鱼池上把老旧渔网用力往里扯,渔网轻松就被尽数扯出来,竟然破了一个大洞。不仅宝乌不见了,连以前存在海鱼池中养着的鱼也都不在了。
“鱼哥,嫂子不见了。你找这鱼池做什么?”阿狗至今还不知道宝乌是一条人鱼。
董鱼跌坐在地,仿佛天塌了,嘴巴只是不停地在喃喃自语。
“宝乌……宝物……宝物……”
“鱼哥,快找嫂子出来,不然咱们欠赌庄和红楼的钱怎么办?”阿狗扯着董鱼的衣领,急着道。
“鱼哥!!!当时可是你说那些珠子要多少有多少,我才赌这么大的。不管怎样,你得负全责!”
木屋内充斥着阿狗的咆哮,而此时的屋底下不远处的深海底部坐着一条人鱼。
那条人鱼安静地坐着,只是低着头看自己的手臂。那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印子是一道道已经愈合的伤口。她曾被一对渔人夫妇捕获,整个童年被困在不大的池子里日夜遭受鞭打,只为了让她哭泣,后来她哭得累了,被打得再重也不肯哭泣。那对夫妇便和村民合计一起把她送进王宫,榨干她的最后一点价值。当年护送人鱼的护送队乘船回程时遭遇海难,人鱼才得以逃出生天。经那一事后,渔人送礼不成,反而惹怒了国王。国王认为是渔人们捕获人鱼遭天谴,才会引发的海难。自此渔人被征收苛刻的海税,欧丝野国重桑轻渔……
即使过去多少年,始终是一场痛苦的回忆。人鱼那黑色如海藻般的发丝浮荡在海水中,她蓝黑色的眼眸凝视着遥远的一个地方,正是木屋的方向。从每次风雨天给董鱼的渔网塞满鱼获开始,计划就开始运转了。
这一次,人鱼本就为了报仇而来。虽然曾经犹豫过,但人鱼始终相信,人的好可以是装的,但坏的一面始终是藏不住的。大仇得报,从此往事放下,四海皆可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