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龙
乾坤朗朗,任我遨游。
何为悔?
为何要悔?
1
“青龙,已经快五百年了,悔这一字,你可清楚?”
“师傅,徒儿一人能挡洪水猛兽,一人能敌千军万马,为何要学那无用的悔?”
“狂徒!”师傅摇摇头,大手一挥,我再次堕入凡间。
这六十年一次的下界修行,什么时候能到头啊?
失去神识神力的我,连自己身上的一块龙鳞都比不上。
“这孩子出生时,空中一道青光乍现,如今又是龙年,咱叫他青龙吧!”
“青龙,这名字好!”
睁开眼,我又多了一对父母。
女的温柔,男的凶悍。
哎!愚蠢的人类,我又来当儿子了。
想让我叫爹妈?
不可能!
为此,我小时候没少挨父亲打。
而母亲,她总是一脸宠溺地看着我,也总是雷打不动地唤我……
“小青龙,快起床,上学要迟到了!”
“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小青龙!!”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听这个称呼我就来气。
天资聪慧,才华卓绝如我,怎能再加一“小”字?
“好好好。”
母亲笑着点点头,转身钻进了厨房。
淦已经在餐桌上狼吞虎咽地开吃了,见我从房里出来,也不忘抬起那馋猫脸,冲我嘿嘿一笑道:“早啊,青龙哥!”
“哥,我又发现了一家超好吃的小吃店,他们家的春卷和烤牛肉简直一绝……”
淦伸出他肉乎乎的手,边说边扯我衣袖,生怕一松手我就溜了。
“松开!”
我绷着脸,这大马路上人来人往,基本的涵养得保持。
显然,他看出了这点。
“不松!除非你答应我。”
“你……”
“哥,我知道你最近为了机器人大赛熬了好几个通宵,得放松放松嘛!”
见我无奈地眨眼示同意,他喜笑颜开地进了校门。
2
课堂对我来说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老师讲的那些个东西,看一遍就会,还用学?
我自顾自地画着机器人草图,老师站在台上瞟了我好几眼。
估摸实在忍无可忍了。
“青龙,你上来给大家演示一下这道题怎么解?”
我扫了一眼那题目,仅仅一秒钟的时间,三种思路已经跃然我脑中。
寥寥几笔写在黑板上,笔一扔。
台下的同学无不投来欣赏的目光,老师也只能点点头。
当然,有个别同学冷不丁地朝着我翻白眼。
Whatever,I don’t care.
见我不去影响别人,老师也不再管我。
这学校,真是乏味又无趣。
终于挨到了放学。
“青龙哥!”
淦一见到我,胖乎乎的手又忍不住贴上来。
我瞪了他一眼,他知趣地退后半步,领着我一拽一拽地到了那家小吃店。
“怎么样哥,这春卷做得好吃吧!”
淦抹了抹自己油乎乎的嘴,向我投来期待的眼神。
“还行,就是这个芥末味的,我吃不太惯。”
“那你吃我这份,这边,没碰过!”
淦总是很照顾我,虽说他年纪比我小,个头也比我矮。
可我自知自己这臭脾气,也就他那肚量能容得下。
在他面前,我时常无所顾忌。
“我说那边一胖墩儿外加一瘦木条儿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班无所不能的青龙大哥和他那跟屁虫小弟!”
“哈哈哈!”
又是刺猬那伙人,学习上比不过我,却总是想方设法地找茬。
“哎,你们说,那胖墩儿成绩那么差,只能去技校打杂吧!”
“就是,少了他,还有谁来照顾咱……”
“啊!”
一刚吃完的盆儿,被我直接扣在了干腰子脑门儿上。
“给你嘴上抹点油,学做人!”
“老子……”
趁他们动手前,淦一把拽住我,一路狂奔。
整整跑出两条街,回头也没见着有人追,他这才松开我的手。
我体力还行,他却差点断气。
“跑什么呀,又不是打不过!”
瞧他那熊样,我有些气恼。
“哥……知道你厉害,连妖怪都不怕…可…可你就不怕咱爸?”
我年龄越大,他下手那是越重。
记得上次被他打,我屁股痛了整整一个礼拜。
想到这儿,我有些烦躁,“你就不能好好学习吗?整天就知道吃!”
淦使劲搓着手,不敢抬头看我,“我…我已经尽力了”
“你这叫尽力!”
淦沉默不语。
我们一路上无言。
说起那妖怪,要不是为了救淦,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能耐。
3
小学有个图书室,负一楼,总是黑黢黢的。
淦总喜欢往那儿跑,就因为他在那儿发现了几本绝版漫画书。
有次放学,我等了老半天也没见他人影儿,只好跑出去找。
刚走没多远,便听见食堂那边发出阵阵巨响。
一声类似鹰的凄叫,响彻整个校园。
尘土漫天,食堂的屋顶垮塌了近一半。
糟糕!图书室和食堂挨得很近,淦呢?
几十名同学朝我飞奔而来,嘴里发出惊叫。
一女生不慎跌倒,我正准备扶起她时,她满脸惊惧地吼道:“有妖怪!好大一只,还有翅膀!”
我焦急地加快了脚步,心里却暗暗骂那傻子,别人都跑出来了,他呢?
这青天白日的,竟会有妖怪?
转过一栋楼,眼前的景象将我镇住。
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差不多两层楼高,正背对我扑闪着,张弛间,漫天尘土随之而起,呼啸弥漫。
我差点睁不开眼。
那妖怪的右翅膀像是受了伤,黑紫色的血迹已经凝固。
一对扭曲的犄角,正缓缓俯身向下。
是淦在那儿!
“快说!他在哪儿?”妖怪冲他大吼,整个地面都在颤动。
淦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给吓傻了。
突然,妖怪朝淦伸出爪子,那末端锋锐无比,眼看着就要逼近他的身体。
淦开始大哭。
我捡起地上的一截树枝,朝那妖怪直奔而去。
“别碰我弟弟!”
我使出浑身力气大吼一声,那木棍也似乎在瞬间有了力量。
我一记闷棍狠击在那黑爪上。
妖怪发出沉闷的怒吼,可就在与我对视的瞬间,却又发出诡异的笑声。
“青龙,我们再见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哈哈哈……”
说完,它身体忽地腾起一股黑气,那丑陋的脸也随着笑声渐渐消失。
空旷的废墟中,只有淦低低地抽泣声。
“你手受伤了!”
淦抹去眼泪,惊叫道。
随即拿出自己的小手帕帮我止血。
“谢谢你,青龙哥。”
他软绵绵地搂住我道:“你是我的大英雄!”
4
虽然侥幸没被妖怪反击,可它那句话,每每想起,总会冷不丁地出身汗。
我只是区区凡人,要真动起手来,分分钟就能被它秒杀。
也不知道当时哪儿来的勇气。
“青龙哥,想什么呢?瞧你这一头汗。”
“你来我房间干嘛?”
淦的脸上,竟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
他那小胖手还来不及阻拦,信已经被我拆开。
“斐丽同学,你好……”
“哈哈哈!你给斐丽写情书?”
淦一把捂住我的嘴。
“不是情书啦,就是……就是想和她做朋友。”他一脸扭捏。
见我无回应,他继续道,“要不……这礼拜的内衣袜子我洗!”
“这个月!”
“好。”
不就是递封情书嘛,有何难。
下了课,淦跑到我们教室窗边使劲儿给我递眼色。
见我起身,又赶紧灰溜溜地缩了头。
这个胆小鬼。
“裴丽,给你的。”
我大步迈到裴丽面前,顺便仔细看了一下她的长相。
清瘦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那小脸,我正瞧着,竟忽然间红透了。
“知道了。”她一秒将信收进课桌,旁的同学却已经开始起哄,尤其是刺猬他们闹得最欢。
我反倒觉得他们有些好笑。
这么点儿事,至于么。
此时的淦,依旧躲在墙角,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生。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学后,裴丽娇滴滴地走到我面前道:“青龙,我知道你在准备年底的羽毛球比赛,我陪你一起训练怎么样?”
“你行吗?”
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要不咋俩现在打一局?”
“行!”
5
我和裴丽刚走出教室,迎面撞上淦。
“你们……”淦的眼睛不自然地看向我,还没说倆字,脸又红了。
“我们正要去打羽毛球!”
“哦。”
淦不像平常那么多话,我和裴丽径直去了体育馆。
路上,裴丽突然停住转过身来,“我不喜欢他。”
“哦。”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我总不能把他俩强行摁在一起吧。
可这事,我要不要跟淦说呢?
算了,还是先打球,比赛更重要。
裴丽瘦瘦细细地往我对面一站,动作轻盈,移动迅速。
虽说她击球发力的瞬间,不如男生来得迅猛。
但无论远球还是高球,又或是我突然猛发力一击杀,她都能轻松接住。
从练球的角度来讲,她的确是个不错的搭档。
休息的间隙,我无意间瞥见窗外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淦。
发现我在看他,他扭头就跑。
这是怎么了?
“喝水吗?”
裴丽递来一瓶矿泉水,绯红的脸蛋上渗着细汗,衬着那双眼睛也湿哒哒的。
直到她问第二遍,我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走神。
“谢谢!”慌忙接过她手里的水,一股脑儿地全喝了。
她娇俏地笑了。
想着那笑脸,我回家的步伐也似乎比以往更轻盈。
回到家,淦的房门紧闭。
我又想起了那件事,要不要跟淦说呢?
“你回来啦!”
淦突然打开房门。
“你看见我为什么要跑?”
“我……我尿急!”
说完他一声不吭地又回了房间,没再出来。
算了,不说了。
6
半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淦的声音。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是我在做梦?不行,实在太困了。
翻个身,我又回到了自己的温柔乡。
清晨,淦在厨房里忙活。
“你昨晚说梦话了?隔着墙都能听清!”
“哪有,你听错了。”
“快吃吧。”淦一脸沉静,和往常不太一样。
他做了我最喜欢吃的三明治。
父母时常去外地工作,他们不在的时候,淦就成了家里的大厨。
他做出来的食物,有时甚至比母亲做得更美味。
我们都说他未来可以去当厨师。
可他却说,天天做饭太辛苦,还不一定好吃,我只想为自己喜欢的人坚持。
他总显得愚钝,可有时却很清醒。
年底的期末考快到了,外加机器人挑战赛和羽毛球比赛,我忙得不可开交,见到淦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而他每次见我,话也越来越少。
放学和裴丽一起打球时,窗外常常闪过一道人影,我知道是淦。
入夜,隔墙传来的声音,却越来越频繁。
“你给我滚!”
淦撕心裂肺地吼道,比愤怒更多的是他的恐惧。
我忍不住敲了淦的门,见里边没动静,我直接推门而入。
“淦?”
他眼里泛着红光,表情狰狞,直直地盯着我。
我心里有些发毛,直觉告诉我,这不是淦。
“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眼神却慢慢了恢复平静。
突然,他重重倒在床上,发出淦独有的呼噜声。
“噗…噗噗…哼哼……噗…”
淦被妖怪附身了?
次日醒来,我向他问询。
他却一脸毫不知情地望向我。
我忽地想起了曾见到的那个妖怪,那张恐怖丑陋的脸,和昨晚淦的脸,竟有几分重叠。
一定是我太困看走了眼。
都过去快七年了,何况,淦一直很健康,怎么可能被妖怪附体。
7
淦没有再提裴丽的事情,裴丽也从不直视淦。
即使俩人碰上。
淦只是顺便问问,她却像是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说完便找机会溜走,又或是拉上我一起去练球。
他们俩,始终不曾更进一步。
而我,似是希望他们仅仅如此,尤其裴丽对我微笑时。
我有些发晕。
“啪!”
一道闪电突然炸在教学楼前的一棵树上。
女生惊声尖叫,男生却在那儿傻笑。
虽说今天是我16岁的生日,可上天也不至于给我这样一份厚礼吧。
淦让我早些回去,说爸妈都在家等着,要给我庆祝。
裴丽听说今天是我生日,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只绿色的针织小虫递给我。
“这小虫……”
“这是龙!”裴丽气得直跺脚,举起手想打我。
那张小脸,又红了。
我忍不住笑,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的淦。
一团黑紫色的气,围在他四周蒸腾。
淦的眼睛逐渐变红,目露凶光。
“淦!”
一旁的学生纷纷后退,裴丽惊叫。
那晚,不是幻觉!
他张着嘴,可发出的声音却怪异低沉。
“青龙,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你的肉,我等很久了。”
刺猬那伙人刚才还想壮着胆子上前,一听这话,全跑了。
裴丽抓住我的手臂,直发抖。
“吃了你,我就能完全恢复,甚至比以往,更厉害,哈哈哈!”
8
果然是它,那只丑妖怪。
“快走!青龙。”裴丽向后猛拽我。
“不行,淦还在。”
裴丽见我没反应,仓皇逃走。
瞬时,一道黑红色的光,猛地击中裴丽后背。
她惨叫一声倒地。
“淦!你疯了吗?”
我冲他大吼。
“淦,她说你笨,说你配不上她。”
“借住你身体这么多年,我替你出这口恶气。”
淦始终面无表情。
难道,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那黑气越来越盛,他朝着我,一步步逼近。
“淦,我是青龙啊,你快醒醒!”
我想后退,可手脚却不听使唤。
整个身体,犹如一具化石。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给吸了过去。
淦伸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
我紧盯淦的眼睛道:“淦,我是青龙啊……”
就在我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他的手有些松动,我的身体也恢复了自由。
淦的脸逐渐扭曲。
“青龙哥,快走!”是淦的声音。
他揪住自己的头发,很是痛苦。
“你都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动不动凶你,让你做他的奴隶,还抢走你心爱的女生。”妖怪刺耳的声音再次出现。
“不是的!”淦对着自己的脑袋一阵猛捶。“……他是最最疼我保护我的青龙哥。”
“你这蠢货!”
淦的身体加速膨胀,黑紫色的气体开始炸裂。
再等下去,我必死无疑。
刚想转身,淦却瞬移到了我面前。
他手里握住一道黑紫色的光,形似锋利的匕首。
我想跑,却被他以更快的速度给反扣住。
那把利刃,离我的心口只差半寸。
可霎时,那妖怪一声咆哮,当我再看清时,却见那把利刃已经直直插进了淦的胸口。
淦缓缓跪坐在地,黑色的血液从他嘴角往外流。
“淦!”
我想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快走”,他想对我笑,可他眉眼却在下陷。
他似乎很痛,很累。
“你这蠢货,快起来!”
淦双手撑住地面,像是要准备起身。
天边泛起刺眼白光。
另有一束青光,速度更快,精准地冲我飞来。
手心霎时多了一股温热的力量,我低头一看,是一把木剑。
它通体呈深褐色木纹,泛着淡淡青光。
刀柄上刻着“木川”二字。
这感觉,我很熟悉。
“青龙,快用你的木川刺入他心脏,这蛊雕诡计多端,唯有此法才能将它彻底消灭。”
不远处,一白衣女子正注视着我。
她周身散发着彩光,明显不属于这人世间。
“可淦……”
淦已经站了起来,手握那道利刃向我袭来,我拼命躲闪,却不慎摔倒在地。
此时的淦已经完全丧失意志,他的眼睛,只剩凶光。
可他胸口处,已经有了一个血洞。
是淦为救我而刺的。
我抱住头,往右一躲,手臂却被他狠狠穿刺,疼得我几乎晕厥。
恍惚中,有人捉住我手,用力插入。
我能感觉剑的末端撕裂了他身体。
是淦的声音,“青龙哥……好…痛!”
原来是斐丽,是她捉住我手,捅进了淦的心口。
平日最熟悉的身影,如今却被我撕碎,血流如注。
淦重重地倒在地上。
黑紫色的气在逐渐消失,妖怪痛苦地低吼:“蠢货……他们根本不配……”
淦的脸,终于恢复了平静。
可那平静,却是死寂。
我用力晃动着他的身体,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木川上,“青龙哥…我就知道…你是大英雄!”
“淦!”
我想抱起他那胖软的身体,可为何那么沉,我怎么也搬不动他。
我眼睛有些模糊,可我不想放弃,挣扎着,只想将他抱在怀里。
“淦,你醒醒,不是说好要给我庆生吗?”
天上下起瓢泼大雨。
我抱得更紧,害怕他觉得冷。
“快起来啊!爸妈还在家等我们…起来啊……”
“青龙,他死了!”
裴丽拉了拉我衣袖,被我甩开。
忘了过去多久……直到警笛声,救护车,还有狂怒的暴雨声将这一切淹没。
最后的声音,是母亲痛苦唤道:“小青龙!淦!”
9
睁开眼,我已经恢复了神识和神力。
那人世一遭,如梦幻泡影。
可我的心,分明没有醒。
“淦!”
脸上有液体滑落,是眼泪?
我竟……会哭?
“你醒啦。”
师傅笑眯眯地看着我,“这一趟,看来没白走。”
“师傅,淦呢?”
“嗯……算算时间,他这会儿应该正在渡忘川吧。”
掀开被子,我飞速穿好衣裤。
一旁的木川瞬间缩小变软,缠上我的手腕。
“青龙,神族不可妄自……”
师傅的声音回荡在身后,而我已经跃入晴天湖底,朝着阴间地界飞去。
忘川所在之地,阴暗冰冷,一眼望不到头。
只有三三两两的魂,在忘川江上踽踽独行。
他们或许已经忘了,或许还记得,那段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淦!”
凭借念力,我很快找到了他。
可唤他时,他却并没有回头。
我上前拉住他的手,依旧胖乎乎的手,可却没了温度。
虽然此刻的我,已化作青龙神的模样。
他依旧是那个小小的淦。
可他真的都忘了?
“淦,对不起!”
他依旧不愿回头,没有停留。
“淦,我应该早一点……”
他距我,越来越远,离往生的岸,越来越近。
对不起,淦!
我不应该对你颐指气使;我不应该明明知晓你的心意,却还和裴丽走那么近;我不应该在你被妖怪胁迫时,不闻不问,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
那把剑……我不应该……
这些话,我终将无法再说出口。
那个喜欢用他肉乎乎小手粘我的淦,早已将这一切,全忘了。
10
昔日的通天神力,在我体内成倍增长。
我已然跃升为真龙,可肆意遨游九重,也不用再尝人间疾苦。
可我的心,却没有半分从前的喜悦。
闲暇时,我只喜欢一人坐着,遥望斗转星移的苍穹,又或是人世间的沧海桑田。
“师傅,您说青龙是不是变傻了?”
“他这叫幡然悔悟……因爱而悔,因悔而悟。”
“徒儿不知,请师傅受教!”
“无边的神通,意味着无穷的力量。可若是这样的神力少了更强大的束缚,那这世间,终将走向毁灭。”
师傅与神女飘然远去,可我依旧在思考师傅刚才那番话。
人世间,那些步伐太快之人,又何尝不是另外一个我呢。
他们引领这世界,走得更快更远,可未来,又将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此刻我能做的,便是守护那些如淦一般温厚之人。
只因他们心中有爱,不熄不灭。
……
目送淦别离那日,我回了一趟人间的家。
客厅里挂着五彩缤纷的气球,是淦同母亲一起准备的。
桌上放着一个大蛋糕,蛋糕上插着两只用巧克力做的机器人,一胖一瘦,造型别扭,让我忍不住想笑。
我的书桌上,放着一张贺卡。
这宽胖的字迹,显然是淦留下的。
“生日快乐青龙哥!这次……换我来守护你!”
谢谢你,淦。
谢谢你用小小的身体护住了我。
现在,又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