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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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烛天南
2024.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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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先自己看看试卷,等会我会挑一些题来说。”班主任瞪着眼睛环视教室一周,神色说不出的严肃,“一模成绩已经出来了,希望大家都自觉点。”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埋头研究眼前的试卷,就算班主任已经走了,仍旧没有人会好奇抬头张望。
  现在是十二月初,但门窗都因为害怕外界的声音传入教室而紧闭着,屋里反而有些闷热。冯千舟把手里的试卷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弄出来的窸窸窣窣声让同桌季曦夕很是烦躁。
  在冯千舟又一次把试卷翻过来时,季曦夕忍不住爆发了:“你干嘛啊!很吵啊!”在寂静的教室里,这一嗓子让人觉得有似乎回声荡漾在耳边。冯千舟正想要解释,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班主任抢了话头:“你们俩都干什么呢,自己不想学不要打扰别人,站后排去!”
  冯千舟没有什么异议,闷不吭声地拿着试卷和笔去后排罚站。季曦夕多少有点委屈,最后在班主任的逼视下磨磨蹭蹭地带着笔和试卷去了后排。
  班主任瞥了她俩一眼,又严厉警告一次全班的人:“高考在即,不要再打打闹闹浪费时间了,以后再发现,自己出去学。”随后便不管后面罚站的学生,开始讲卷子了。
  班主任眼神看过来时季曦夕的脸就已经红透了,随着班主任最后一个字落下,一滴眼泪滑落在地上。接着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涌泄出来,季曦夕捏着袖子擦眼睛,结果越擦眼泪越多。
  旁边有人小心戳了戳她,一叠纸被递到季曦夕面前。季曦夕接过,抬头去看手的主人,冯千舟好像没有羞耻心一样,脸上带了点疑惑地歪头看她:“?”
  季曦夕恶狠狠地把眼泪擦了,像在跟自己较劲。
  这次的一模题有些难度,班主任一节课就讲了五道题。下课铃打响之后,按例进行了两分钟的考前教育,最后喊道:“冯千舟,季曦夕,你们俩过来一下。”
  因为下课的缘故,终于有学生憋不住了,带着或好奇或讥笑的表情目送俩人走出教室。
  课间只有十分钟,班主任并没有把她们请到办公室,而是在走廊上训人:“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分清点,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么,就只知道打打闹闹,有这时间不能多刷两道物理题啊?尤其是你,冯千舟,你还有脸笑!”班主任说着扫了一眼自己的学生,结果发现其中一个笑得肩膀都开始发抖了,气更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这一模成绩,物理才三十多分,全班排名四十多,还有两个多月就要高考了,你能不能上点心啊!”
  冯千舟表情严肃了一点,但是明显能看出来在憋笑:“知道了张老师,我会努力的。”张老师看着面前的女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挥挥手让她滚回教室。
  张老师看着女生离去的背影,更觉有点头疼。他叹一口气准备回办公室,却感觉袖子被人拉了拉,“那个,老师,”季曦夕时不时瞥一眼周围走来走去的同学,脸上红得快要滴血,“能告诉我一模成绩么。”
  
  冯千舟盯着自己的物理卷子又笑好一会儿,季曦夕才终于回来了,明显两个眼圈都红了,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她明显不想搭理人,把身子一扭,拿出一张新的物理试卷开始卷人交战。冯千舟本想道歉看到这种情况只能作罢。
  直到吃饭的时间,季曦夕仍然端坐在座位上和试卷交战。冯千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最后无奈地离开了教室。
  她现在并不饿,只想在走廊附近转悠转悠。他们的教室在顶楼,向上的楼梯直达天台,去年有好几名学生耐不住压力轻生了,天台的门也就落了几道大锁,禁止学生再靠近天台。
  冯千舟转到楼梯附近,忽然听见了很奇怪的声音,那个声音不是很真切,但是隐隐约约像是人的笑声,而且,声音好像是从天台方向传来的。
  冯千舟看向天台,在去找老师还是自己去看一眼中艰难选择了后者,她决定先偷偷看一眼,万一是自己听错了呢。
  冯千舟压着步子缓缓靠近天台的大门,她小心翼翼地看去,却发现大门上的锁全部都完好无损,没有一点被破坏的痕迹。而且声音的方向似乎,又变成了自己的下方。
  大白天的,不会是撞鬼了吧。这会她真的有点害怕了,忽然想起之前看的那些恐怖片里作死的配角,冯千舟吞了吞口水,心里默念好奇心害死猫,一手捂上眼睛一手扶着扶手准备以比较“安全”的姿势撤回走廊。
  “咯……咯咯……咯”,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又像一个老年人在费劲地咳嗽。
  不知道是因为日复一日的考试学习生活刺激到了她,还是她对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坚定信仰,冯千舟大着胆从指缝中偷偷向下看去。
  并没有冯千舟想象中的什么流满鲜血的脸庞或者惨白扭曲的鬼手,台阶上躺着的只有一只鸟。它的喙一张一合的,“咯咯咯”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冯千舟松了一口气,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头冷汗。冯千舟咂咂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蹲了下来,观察这只让她又惊又怕的鸟儿 。这鸟有着乌鸦般的黑色羽毛,但是又比乌鸦大了不少,浑身散发着一种血液的铁锈味。它的身上有好几处长条状伤痕,伤痕附近的羽毛都脱落了,有些发黑的血肉直接裸露在空气中。最让冯千舟惊讶的是,这只鸟居然有三个脑袋,不过另外两个脑袋都有气无力地耷拉在两旁,只有中间一个脑袋冲着冯千舟咯咯叫着。
  那鸟看见冯千舟蹲下来,乖乖闭嘴,只拿一双眼睛望着她。这很可能是一只变异的乌鸦,冯千舟默默在心里下结论。
   什么双头蛇,多腿蛙的冯千舟听过不少,三头鸟倒是第一次见。她想摸摸这只怪鸟,但是看它那奄奄一息的样子,她决定还是先给它找点东西填饱肚子。
  冯千舟想起书包里还有一个准备拿来当午餐的面包。她回到座位取面包,季曦夕还是在目不斜视地刷题,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规定午自习的时间快到了,冯千舟麻利把面包撕成小块,又找了个矿泉水的瓶盖弄了一点水。一般学生是不会往这边溜达,冯千舟还是有点不放心,她把怪鸟移到了最高一层的台阶角落,也不管鸟能不能听懂,叮嘱了几句不要乱跑乱叫之类的。
  做完这些回到教室,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回来了。他们好似机器人,一回到教室就整整齐齐地坐在座位上,一声不吭地刷题。
  冯千舟趁着学习氛围刷了几道物理题,很快就有些精疲力尽。
  冯千舟再一次大胆尝试后彻底落败,无精打采趴在桌子上,开始偷偷瞄同桌。
  从数学课后季曦夕就仿佛输入什么程序的机械,一刻不停地刷着题,像是不知道疲倦为何物。冯千舟想了想,写个纸条团吧团吧,弹到了季曦夕桌子上。
  季曦夕写字的手一顿,本来想直接把纸团挥到地上,最后还是把它打开了。上面用不算很好看的字体写着:“早上的数学课,对不起。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吧~”
  季曦夕噗呲笑出声,从早上一直皱着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来。罚站的事她早就消气了,她担心的不过是另一件事,一模,她比上次的成绩又倒退了,排在班级第九。
  旁边又滚过来一个纸团,这会的字是“我在天台捡到一只鸟,你晚上下课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它有三个头哦!”季曦夕抿了抿唇,回头正对上冯千舟充满期待的眼睛。
  季曦夕本来想拒绝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了,她最后点点头,同意了冯千舟的邀请。
  女生立马露出一副很兴奋的表情,从书包里摸出什么东西塞进季曦夕手里。那是一个面包。
  
  季曦夕本来不是很喜欢这个同桌。离高考还有半年的时间,班主任提出离谱的“先富带后富”政策,让成绩靠前的带带吊车尾们,她就被分配到了冯千舟。
  女生似乎对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感兴趣,上课总是听着听着魂就没了,不是睡着就是走神。季曦夕最开始还会提点两句,后来发现她完全带不上道,就懒得管她了。虽然这家伙不是很爱学习,但至少没有很影响她,最后也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坐了一两个月。
  其实现在看来,这个同桌还是挺可爱的。
  季曦夕手里捏着面包,感觉肚子正向她发出抗议。最终她学着冯千舟平时那样弓着身把面包吃完了。
  下午半天的课,冯千舟都在很乖巧地学习,让季曦夕震惊了好一会。
  终于是挨到了晚饭的时间,俩人迅速解决吃饭问题,就兴冲冲地去看鸟了,主要是冯千舟兴冲冲地拉着季曦夕看鸟。
  怪鸟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咯咯叫了起来,季曦夕听见这声音吓了一跳,被冯千舟逮着嘲笑了好一阵。
  明明中午怪鸟身上还遍布那些可怖的伤口,现在只剩下浅浅的痕迹,如果不是羽毛没有长出来,都要让冯千舟觉得是她中午看错了。
  季曦夕抱紧了冯千舟的胳膊,有点害怕:“你不是说中午这鸟身上都是伤口么。”冯千舟不由得也开始疑惑起来,就算三头鸟是变异物种,也不可能拥有这般恐怖的愈合能力。
  “它身上还黑黑的,好像乌鸦,有点晦气……”季曦夕说着突然惊恐地大叫一声,她脸色苍白地连连后退,直直地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窗外灰蒙蒙的,世界似乎被一层厚纱包裹着,天空也压得极低,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那天冯千舟把季曦夕带去校医室,校医说只是轻微的擦伤,简单处理一下便让他俩回到教室里。季曦夕脸色很不好看,冯千舟怎么询问就只摇头,上课刷题都没有之前认真了,还会时不时神经质一般忽然抬头看看窗外。
  接着第二天早上季曦夕没有来上学。
  冯千舟不觉得季曦夕是会在高考前期随便请假的人,她去问了班主任,他看着冯千舟的眼神有些奇怪,只是说:“她最近压力有点大,精神不太好。”
  冯千舟开始怀疑是不是那只鸟有问题,但是等她再去楼梯那边的时候,鸟已经不见了。
  
  晚上洗漱完爬上床,冯千舟打开昨天没写完的试卷,因为季曦夕的事她心情有点烦躁,还没写几题就把笔扔了,长嚎一声倒在床上。
  手底下有硬硬的触感,轮廓像是一本书,冯千舟捞起来一看,是一本山海经。
  高三之后她的床几乎就被各种复习资料占据了,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本山海经。鬼使神差地,她把书翻开,随后目光就直直地定格在一页插图上。画中的鸟有三只脑袋,乌鸦一般顺滑的黑色羽毛,六根尾羽纤长又挺直。它矗立于怪石之上,仰头朝天,冯千舟似乎可以听见那如同在耳边响起的“咯咯”声。
  这不是什么变异物种,也不是什么怪鸟,它居然是出自于山海经的神鸟!
  冯千舟因为这个新认知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她伸出微微发抖的手指,去看书上的文字,“翼望之山,有鸟焉,其状如乌,三首六尾而善笑,名曰鵸鵌,服之使人不厌,又可以御凶。”
  看见“御凶”两个字,冯千舟感觉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落地了。那么也就是说,让季曦夕如此异常的东西,并不是鵸䳜。
  冯千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可能是今天的提心吊胆,让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今天季曦夕回来了,但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两只眼睛下的黑眼圈比平时更加严重,连题都不刷了,一直往窗户外看。
  冯千舟拽了她好几次,她才终于回魂,打开了她塞进手里的纸团:“曦夕,前天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季曦夕抬头去看冯千舟,两只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嘴唇翕动着,似乎要哭出来了。但最后她使劲擦了擦眼睛,拿起笔写纸条。
  纸条上的字歪七扭八,像是刚刚学写字的小孩写出来的。“天台那边#鬼,有鬼,他们,不信”“鬼”前面的字被狠狠地用混乱的线条覆盖,力度甚至使纸面都被划破。
  冯千舟捏着纸条,她直觉季曦夕说的是真的。她握住了季曦夕的手,对女孩比口型说:“别害怕。”但是她的手也在颤抖,因为那无法看清的未知的东西。
  季曦夕渐渐平息下来,她感觉有一股温度从两人手掌交叠的地方传过来,她似乎,真的没有那么害怕了。
  
  冯千舟硬拽着季曦夕去食堂吃完午饭,回来的路上感觉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警笛的声音,她没有在意,回到教室里发现大家都在很反常地讨论什么事情。
  冯千舟戳戳前桌:“发生什么了?”前桌表情有些嘲讽:“中午的时候有个人从天台跳下去了,应该是死了。”冯千舟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响:“天台?天台不是被锁着么?”旁边有个同学插进来:“谁知道哇,说不定人家会撬锁。”
  “你说学校会不会放假啊?”
  “去年不是也有?放了半天,谁知道今年怎么样。”
  “我去,别这样啊,她自己不想活不能找别的地么,放的半天假我可以写三张卷子啊……”
  “我说这种人啊,心理承受能力弱就别来上学…………”
  “就是啊……”
  叽叽喳喳的讨论传进冯千舟的耳朵里,她感觉太阳穴的位置有些隐隐作痛。冯千舟三步并成两步冲出教室,她趴在栏杆上向下看去,楼下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只有一些好奇的高一高二学生在那里张望,又被围在那里的值班老师呵斥着驱赶走了。
  
  可能是学校方面做出了警告,很快就没有人再敢讨论这件事,接着便有一通消息传来,通知他们下午放半天假。
  冯千舟收拾好书包,拉着季曦夕在抱怨声中离开教室。
  她有些失落,感觉心脏似乎被人捏在手里。袖子似乎被人拽了拽,冯千舟回头,季曦夕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了。”冯千舟摸摸自己的脸,在冷风中依然滚烫。不知道从哪里蹦出的想法,她忽然开口道:“曦夕,我们过会溜到天台去吧。”
  季曦夕光是听见天台两个字就有点浑身发软,那天晚上看见的场景历历在目。她想摇头,她恨不得离那个天台越远越好,但是直视那么一双眼睛,季曦夕生出来一股勇气来:“好,千舟,我跟着你。”
  
  冯千舟带着季曦夕躲进了厕所里。等学生都走完了,周围变得极安静,冯千舟正想出来看看,一阵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吓得她连忙缩了回去。
  厕所就建在楼道旁边,她们可以清晰地听见楼道里传来中年人说话的声音:“去年的那个不是已经处理好了么?今年怎么又开始闹事了?”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回道:“我取得了山海经中上古奇兽鵸䳜的血肉,怎么可能会区区一个鬼都压不住。”
  又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响起,声音有些飘忽,应该是站在楼上喊的:“校长,天台的锁裂了!”
  冯千舟听见校长骂了一声,接着就是皮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向楼上去了。
  季曦夕听了这么一会墙角总算是有些眉目了,大致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去年跳楼的学生变成了鬼,然后校长就请人来制服,结果今年又死人了?她咂咂嘴,感觉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那边校长领着人查看了天台的锁,骂骂咧咧下来,随后几个人便离开了六楼。
  冯千舟等了好一会,终于敢从厕所里探出头,左瞅右瞅没看见人,才把季曦夕一起招呼出来。
  天台的锁果然坏了,为了防止学生打开,学校使用的既有u型锁也有链条锁,此时这些锁都已经脱落。
  冯千舟一个使劲,门发出让人有些牙酸的吱呀声缓缓打开。因为被锁了一年又没有人来打扫的缘故,地面上都是墨绿的被晒干了的苔藓和灰尘。
  季曦夕看见栏杆处似乎有个人影,有些害怕地躲在了冯千舟的后面:“千舟,千舟,那边好像站着个人。”
  那里确实站了一个穿了校服的“人”,因为冯千舟眼尖地发现她没有影子。那个女生听见声音转了过来,她留着学校统一要求的不过肩短发,校服上满是血迹,脸像是被车撵过一样扁平,一只眼眶已经碎了,眼珠子悬挂在眼眶外面。
  季曦夕在女生转身的瞬间就屏住了呼吸,她感觉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无法移动也吭不了声。这是她那天晚上看见的鬼。
  冯千舟察觉到了季曦夕的僵硬,把她往身后护了护。那个女鬼用那只还完好的眼睛盯着她们,表情很平静。
  冯千舟的声音有些发抖,但还是坚定地挡在了季曦夕面前:“学,学姐……你是有什么遗愿么……”女鬼伸出手指,指了指冯千舟,又指了指她的脚下。冯千舟低头看去,是一张有些发黄的学生证。
  照片上的女孩留着长发,脸上绽放着甜美的笑容。名字因为风吹日晒的缘故,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季曦夕探头去看,认出了照片上的人:“这是上一届的李洛知学姐!”李洛知听见自己的名字,缓缓向她们点了点头。
  “李洛知学姐是上一届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她的照片经常被挂在宣告栏里。”季曦夕看出冯千舟有些疑惑,就解释道,“但是听说学姐因为不堪学业压力轻生了……”
  或许是因为发现居然是认识的学姐,季曦夕没有刚开始那么害怕了,她变得义愤填膺起来:“我就知道去年的事肯定不是自杀!学姐这种乐观的人怎么可能呢!”
  李洛知又指了指自己,接着指了指地面,但这次俩人都没有看明白。
  “是你自己跳的楼?”“不是你跳的,有人推你?”“没人推你,你不小心掉下去了?”……
  眼看俩人越猜越离谱,李洛知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她用沾着鲜血的手指,在地面上写下了几个数字“3456”。
  冯千舟盯了半晌,一瞬间有一道灵光闪过:“高三45班第6排?”李洛知疯狂点头,甩得挂在脸上的那颗眼珠子乱飞。
  高三45班,正是她们的班级,而她们正好坐在第6排。
  季曦夕推测李洛知是让她们来找某些东西,但是俩人一开学就坐在这里,根本没有发现有什么很特别的东西留在这里。
  这东西是李洛知留下的,那必然不会藏在很显眼的地方。冯千舟摸着墙敲了一圈,真在墙底的缝隙里发现了东西。
  那是一个档案袋。冯千舟废了好大劲终于把档案袋从缝隙里扣出来,把档案袋上的灰全都拍掉后,打开了袋子。
  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叠举报信。所有举报信的笔迹都不一样,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一个人写的。而且这些信全都是实名举报,署名来自于高三(45)班。
  季曦夕接过举报信快速浏览,这些的举报信举报的内容都很一致——校长对于学生跳楼事件的教唆与刻意隐瞒。
  这些举报信很大可能是想要发送去教育局,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无法上交,最终被李洛知藏了起来。
  冯千舟忽然想起在高三刚开学的时候,学校开的鼓动大会,大致就是类似于所有的同学都是高考路上的敌人之类的宣言,冯千舟最不喜欢开会,根本就没听到底说了什么。随着高三的推进,周围的同学也变得越来越机械,越来越冷漠,直至现在听闻同学的死讯,想到的只有耽误了自己的时间。
  冯千舟拿着档案袋回到天台。李洛知还在等着,看见冯千舟手中的档案袋的一瞬间死气沉沉的眸子闪过一道光亮。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冯千舟一个激灵,她转过身,正是去而复返的校长。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矮小男人,另一个则是她们的班主任张穆梁。
  校长明显看见了冯千舟手中的档案袋,他面目有些狰狞,但是尽力压平语气道:“同学,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季曦夕一边摇头一边拉着冯千舟往后退,但是校长突然逼近,一掌扇开了挡在前面的季曦夕,另一只手则掐住了冯千舟的脖子。
  冯千舟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她费力去扣校长的手,两只脚胡乱的扑腾着。李洛知呲牙想要上前,却被道士的桃木剑拦住。那剑上似乎涂抹了什么东西,李洛知一接近身体便被灼烧。
  校长捡起档案袋,拖着冯千舟准备直接把她丢到楼下。旁边的张穆梁突然发难,他拽住校长的胳膊,屈膝对着校长的腹部使劲一顶。校长被顶得一个趔趄,不可置信地看向张穆梁。
  但校长很快反应过来,他一把丢开冯千舟,咬牙冲向张穆梁。张穆梁身形比校长瘦弱太多,根本无法招架校长的攻击。
  校长一手拽着他的领子,一手握成拳状准备对张穆梁的太阳穴来上致命一击,一只鸟突然出现,它直直扑向校长的面门,锋利的爪子直接刺穿了校长的眼睛。
  校长长嚎一声松开张穆梁,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一只眼睛,另一种眼睛恶狠狠盯着的年轻人:“张穆梁,你恩将仇报!”
  张穆梁擦了擦嘴角的血,爬起来把档案袋揣进怀里,他看向后方眼神逐渐幽怨的李洛知:“自然有人找你寻仇。”
  那边鵸䳜抓了校长一爪子后便盯上了偷偷摸摸准备溜走的道士。道士看见被自己取血取肉的鵸䳜此刻恢复了原样,吓得在天台上无头苍蝇一样乱撞。鵸䳜似乎也没有想要让道士痛快死掉,只是盘旋在天空中,不时叨啄一下,嘴里还发出“咯咯”的怪叫。
  最终道士在这种折磨里发疯一般冲向栏杆,直接翻过栏杆从六楼跳下去。随着一道巨大的声响,校园终于恢复了寂静。
  鵸䳜飞到了冯千舟的身边,三个脑袋轻轻蹭着她的脸。冯千舟感觉好像心底有一块大石头彻底落地,一下子涌上的疲倦感让她直接昏睡过去。
  
  冯千舟醒来时看见的是明亮的病房,她动了动,季曦夕的脸突然出现在视野中,她紧紧握着冯千舟的手,激动地哭了出来:“呜呜呜,千舟,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呜呜呜”
  冯千舟季曦夕嘴里得知,李洛知最后并没有杀死校长,但是也把他吓得不轻。张穆梁把那一沓举报信交到了市教育局,最终与校长狼狈为奸的县教育局也被调查,好几名干部被搁职罚款。而校长因为教唆未成年人自杀,余生都可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几个月后——
  “喂,曦夕,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学校啊?明天?这么早么,我妈想让我在家多待几天,那你先去吧,我过几天就去找你,反正咱俩大学离得也不远。鵸䳜?它在我家过了一个暑假就飞走了,可能神兽也怕热吧哈哈哈。什么时候?我去了会跟你说的,你等着我吧~”
  冯千舟放下手机,嘴角不自觉翘起一个幅度,她靠在窗前,膝上摊开着一本《山海经》。她翻了一页,露出的插图上是一只精神奕奕的三头鸟,它的眼珠好似活物,仿佛下一秒就会转动。
  冯千舟轻轻捏住夹在书页里的一根长长的黑色羽毛,羽毛在阳光下投射出炫彩的光辉。
  那道光辉穿过卧室,穿过客厅,最后从门缝溜出去,蔓延到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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