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闻出了承云府,没什么可靠的落脚地方,可万万没想到,竟会发生这般事……”一个年轻妇人轻轻叹息着。
一旁的老妇微点了点头:“是啊,这谁能想得到,浮罗家里可是就那一个孩子,这要是……可怎么办啊!”
“要我说,小伙子不踏踏实实在村子里种地,天天想着出去,还经常跑跳,遭了灾不是常事吗,这世道多乱啊,咱们安安稳稳就在这桃源镇待着吧,出去就算碰不上这种怪事,怕是也得让哪边的军爷给一刀砍了。”
旁边握着镰刀锄草的汉子抹抹脑门上的汗珠子,又一镰刀挥了下去。
他手里的镰刀还是爷爷辈传下来的老物件,那时候进山躲难,他爷爷愣是没丢了手上的家伙,现在他家也是难得还留着铁器的人家。
“可……这人都出事儿了,哎,别说了。”老妇摇了摇头,摘起手上的草荚捻动两下,空空如也。
那边的年轻妇人也跟着她叹了口气道:“不过这收成,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咱们就算是在桃源镇里待着,怕是也待不了多久。浮罗表嫂家的地又不多,当时她男人我表哥去了,就给她分了一亩薄田,现在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养活她和柱子也够呛,不出去找活路,她们也没办法啊!”
“也是,这地里确实没什么收成,哎,我家这地是多点,可是人也多,粮食也就是勉强够用……也不知道柱子还能不能找回来,要是真被画皮鬼勾了魂,回不来可咋整?”汉子语气低落。
“是啊,听说那画皮鬼可吓人了,早些年间,也听说过这画皮鬼,就是老徐他家的小子,就,哎。”
老妪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那是二十来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老徐家的小子也是个闲不住的,觉得镇子里的丫头们没有一个配得上他的,然后就想着出去,出去是出去了,没几天,在山脚下常砍柴的就在山脚下捡到了他的衣服碎片。”
“老徐是疯了一样的去山上找了一圈,结果也就找到剩下那半件衣服……还有半张皮。”
年轻妇人一惊:“这皮,难道是?”
“应当便是那画皮鬼的皮囊了,虽然只有巴掌那么大的一小块,但是细腻得跟老徐他婆娘用的那香皂一样,又滑又软,还特别白,白的跟死人似的……”
老妇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惊恐了起来。
“那块皮没过多久就给老徐家带去了厄运,老徐家十几口人,没几天他家院子里就传来了一股恶臭,再之后……还是镇长给他们收敛了尸体,整个徐家,也只有早先外嫁的那位,老徐的妹妹没被连累,但是她也出去桃源镇很多年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这事儿,哎,老徐家这是自作孽,咱听听也就算了。”汉子又抹了把汗,“但是浮罗婶子这是没办法啊,她儿子要是不出去,她这身体弱,更出不去,地里收成不够,他们娘俩怕是要饿死。”
他迟疑地放松了手里的镰刀:“我也没什么帮得上她的,不过我家都快没什么存粮了,她应该也是这样。”
“要不这样吧,我婆娘早上做的几个腌菜饼子,虽然是掺的麦壳子有点多,但好歹也是粮食,你们帮我送两三个过去给浮罗婶子,她好带着干粮进山去找找,万一柱子没事儿呢?”
“也好,我这个老太婆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也给她送个草饼子过去吧,多带点吃的进山,总还是得去找找柱子的。”老妇从怀里摸出来一个饼,递给年轻的妇人,“春花啊,你去拿给浮罗吧,大山,你也把你那饼子给了春花,让她一并捎过去算了,她俩年纪差的不多,能说上话,咱们就不去了。”
“也是,咱俩过去也麻烦,春花啊,麻烦你了。”大山从怀里掏出来四个半饼子,犹豫了一会儿,只给自己留下一个,剩下三个半全递给了春花。
春花伸出手接过干粮:“好嘞,荷花婶子,大山哥,我这就给浮罗嫂送去。”
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里面装着半块糙饼子,把两人递给她的粮食都装进布包里,又从自己的糙饼子上掰下来一小块,剩下的全塞进了布包。
“那我去了啊。”
她一手拿着干粮啃着,一手小心翼翼地揣着布包,生怕里面的饼子掉出来。
“慢着点走啊春花,看点路!”荷花婆婆慢悠悠地挥着手,“浮罗家可是不好走,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得把地方定在那么远的地方……哎,每次去一趟都费劲儿。”
“是啊,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很快就听不清晰了。
春花小心翼翼地走动着,终于,还是赶在太阳落下去之前来到了一间远离镇子的茅草屋附近,这屋子离村里的地头都有一段距离,可以说相当偏僻了。
她行走中途,还找了一根粗树枝当做开路的工具,这才来的快了些。
但还是快的有限。
“可算是到了。”春花喘着气抹着汗,下意识地打理一下身上的短打衣衫,才去推门。
屋门没关,是狭开一条缝隙的,这也是为什么春花直接就推门进来——镇子里串门向来就是这么个做法,不关着就是欢迎来做客的意思。
门打开之后,屋子里的一切都一览无遗了。
一个结实的木头柜子,一张稻草编了好几层的床,还有一个破烂的小方桌,外加方桌旁边两个破旧的草蒲团,这就是屋里的全部了。
此时那张稻草床上,正坐着一个衣着破旧的妇人,她年纪不小了,眼尾也有不少细纹,但皮肤却是极为苍白,一点不像是个农妇,她正握着个大布包的系带,在收拾行李,可说是收拾行李,包裹里也只有几件同样破旧的衣服,还有一个老旧的水囊,连块干粮都没有。
“浮罗嫂,这是在?”
春花踏进屋门,自然熟地在稻草床上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虽然是大夏天的,可浮罗手上一点汗珠也没有,甚至还有些冰凉,春花也只当她是在为失踪的柱子担心,没有多想。
“你这是在收拾东西,准备去找柱子吧?山里的路多,我跟荷花婶子,还有大山哥都很担心你嘞,我们几个正好在西边的地头上干活说起柱子这事,你也别先伤心,柱子不一定有事儿呢!我们几个也没什么帮得上你的,就都出一点干粮,最后我过来给你送。带上这些干粮,就算是你吃的再少,找到柱子了给他喂上两口也是好的,说不准就找着了呢!”春花一边说,一边空出一只手来,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装着干粮的小布包。
鼓鼓囊囊的布包也没递在浮罗手里,直接放在了她收拾的布包里边。
浮罗沉着的脸色都转晴了些:“好,谢谢春花给我送的这些干粮了,你也替我谢谢荷花婶子和大山哥,这些年来多谢你们的照顾。”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有什么谢不谢的,咱们就互相拉一把呗,都不容易。”春花叹了口气,“浮罗嫂子,你这就出发吧,早点去早点希望,越早找到人越好,要是迟了,先不说找不找得到,时间拖的久了,说不好都得饿死人哦。”
“好,我这就准备走了。”浮罗使劲儿捆好布包,“春花啊,要是我下个月还没回来,你就跟大山哥过来,把我家的东西都带回去吧,也没什么好东西了……你们别嫌弃啊。”
“呸呸呸,嫂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肯定能回来的,还得带着柱子回来!”
“……希望如此吧。”浮罗把布包背在背上,又看了一眼春花,“那我就走了,屋里都收拾好了,我就从后山的小路出发,开始找柱子,当时他走也是走的这条路。”
“好,那浮罗嫂你去吧。”春花点着头站起身来,随着浮罗走到门外,看着她熟练地用稻草捆上门。
“嗯,我去了。”浮罗说过这句话,转身就向着通往后山的小路走了去。
这条小路曲折又隐秘,但却是去往外界的唯一一条路。
想从桃源镇出去,要翻至少四五座大山,而山里的野兽又凶猛,镇子里唯一的猎户失足落崖之后,就再没有人会进山谋出路了,最多是在山脚下砍柴。加上百年来,桃源镇的四周虽然高山环绕,可用于耕种的平地足够,水源也没有缺乏的现象,所以山上就更没什么开发迹象。
这也让进山变得无比艰难。
还没走出去二十米,身后春花的声音就听不清晰了,只隐约能听出来,应当是在提醒她注意野兽,慢些行路吧。
浮罗叹了口气,略微放慢了一些脚步,好让身后的春花放心。
但能被看到的路段并不遥远,正值盛夏的山林中草木繁盛,也就往前行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听不到人声了。
只是光听不到声音,还不够保险。
浮罗扭头去看了看山下,入门只有一片郁郁葱葱,长势甚好的草木完全挡住了去往山下的视线,别说是人影了,就连镇子的形状都看不见。
这里……应当就没人了吧。
她松了一口气,把布包往身上捆得更紧了一些,然后迅速朝着山上跑了上去。
浮罗的速度很快,一点也不像是个农妇。
按理来说,她也并不知道柱子在哪儿,速度这么快不太合理,可她偏偏就是狼行虎步,跑得不是一般的快,甚至赶在天黑之前上到了山顶。
分辨方向之后,她又很快确定了要去的方向,维持这个速度,飞快跑向了第一座大山背后的半山腰位置。
天色分明已经黑了,可浮罗的脚步还是那么快,一点没有慢下来。
“……到了。”
她轻声蠕动着嘴唇,很快停在了一个小小的土包面前。
这是柱子他爹的埋骨地。
浮罗闭了闭眼,终于还是蹲下身来,开始徒手掘土,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她就挖到了一具壮年男子的骨架,冰凉的手臂抖动着,她轻轻摸了摸夫君的头骨,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尸骸的右手,把右手的小指骨掰了下来。
她躺在这具尸骸旁边,把那截掰下来的骨头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然后不太熟练的抬起双臂,开始结手印。
大抵是不熟练的原因吧,几个简单的手印,愣是花了将近一炷香时间,也是在这之后,指骨不知怎的便飘了起来,开始散发着微微荧光,在半空中摇晃。
但浮罗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向光芒,而是在原地躺了好一会儿,才爬起身来。
她看了尸骨很久,很久。
把泥土一捧一捧重新填回到坑里,又站在崭新的土包前沉默了许久,她才缓缓抬头,看向了散发着荧光的小指骨。
光芒并不亮,只是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所以这微弱的光芒都显得很刺眼。
“那我先走了,安平。”
她的声音很轻,很快便消散在了风里。
她的速度又很快,微风刚带走话语的尾音,这个小土包旁便没了她的身影。
而微微闪烁着荧光的小指骨正在七扭八歪地飞在前面,为她引路,虽然那荧光闪烁地有点歪,但是飞行速度却是极快,这也是浮罗为何能如何之快。
一点微光引着她又翻了一座山,速度慢了下来,但还是没停下。
引导的指骨没有停下,反倒是浮罗有些迟疑。
兴许是怕到了地方看到不想看见的场景,她的脚步在指骨引导变慢的同时,便停了下来,甚至有些迈不出去了。
“小柱真的会没事吗?”
浮罗很想紧皱眉头,可是面上的表情却还是纹丝不动。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下脖子上系着的平安符,确认完好无损之后,才又放下手,定定地看着飘在半空等她行动的指骨。
“……他若无事,那最好,若是已经……那这留死草便也随着我一起,同安平葬在一片地上罢。”
浮罗叹息着:“我都死去多时了,若不是小柱,为何要强留这么久呢?”
“不管到底怎么样了,我还是应该去看一看……这世上也就小柱是安平最亲近的人了,我自从拿起留死草念咒那一刻起,就成了活尸,便算不得是人,也只能用安平的骸骨去用骨血寻亲试试,这指骨应当便会寻到小柱身边吧。”
她喃喃了许久,总算还是说服了自己。
但继续随着微光行走的步伐,显然比起之前要慢得多了,她还是很怕会看到不理想的场景。
可脚步再慢,也还是有终点。
又翻过了两座山,微光的速度越来越慢,像是也有些迟疑了。
但浮罗的速度却不再慢了,下定决心之后,还走的略比指骨飞的要快些。
这条路她走到这里,基本已经知道目的地是在哪里了——多年前她还是少女的时候,父亲曾经带她去过最外面的两重山,其中有一个隐秘的山洞,当时便住着一只画皮妖。
不过父亲在山洞里没找到画皮妖,败兴而去。
却不曾想,刚走出去一座山,画皮妖便追着来了,她被父亲一挥手送进了深山,也不知怎的,糊里糊涂翻了一座山,去了桃源镇。
至于父亲怎么样了,浮罗也不清楚。
因为那天之后,她再没见过父亲。
不过,她到桃源镇的第四天,山外传过来一次那种很明显的轰隆声,就像是天雷落下一样。
天雷声过后,浮罗手上便多了一个护身符,大抵是父亲送到她手里的吧,给她留下这样东西后,她便在桃源镇留了下来,这个淳朴的小镇也没有排斥她……
那时候父亲大抵是没事的,只是来此地之前他便说过自己恐怕是命不久矣……现在应当是不在人世了。
中间的几座山脉,浮罗从没涉足过,所以还有些陌生,到了外围这两座山,她曾来过,自然便有所印象,甚至她还跟着父亲去过那个山洞,加上决心下定,脚步不迟疑,很快她便来到了山洞外。
十几年过去,山洞并没有草木遮掩,甚至洞口还没记忆中的隐蔽。
很明显,这里最近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活动。
浮罗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把飘来飘去的指骨摘下来握在手里,使劲儿攥了攥手上的骨头,她才算是安心了几分,一抬脚便往山洞里走了进去。
让她有些意料不到的是,刚一走进山洞里,她就看见了安小柱。
人还活着,而且还醒着,未曾被捆缚,甚至很有精神头,完全不像是饿了两天的样子。
“小柱?”
浮罗是学过些东西的,自然知道有些鬼怪是会障眼法的,她一时间都有点分不清楚,眼前这个小柱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娘?你怎么来了?”
安小柱甚至都没被捆着,而且躺的地方比家里的稻草床还好些,是个毛皮拼成的垫子。
“镇子里都说,你是被画皮鬼迷去了,我自然得来找找你啊,还能怎么样……这臭小子。”声音跟自己儿子一模一样,浮罗顿时就信了三分,“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时候最后一次尿床。”
他三两下从垫子上爬了起来,一边挠头一边悻悻地说道:“十四岁,娘你别取笑我了,我知道丢脸了。这都多大了,怎么还老是说这个事儿。”
“那被画皮鬼迷去了又是怎么回事?”浮罗往里走了两步,语气很严厉。
安小柱顿时坐在原地不动了:“这个事情……有点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我是前天进山的嘛,前天很正常啊,一天爬两座山,然后第二天,也就是昨天的时候,就莫名其妙找来了这个地方,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再之后就看到一个长得很奇怪的叔……啊!”
安小柱突然大叫一声:“娘,他现在就在你身后!”
浮罗被他突然的大叫吓了一跳,但因为面部做不出表情的原因,倒是没表现出来。
她转身往后一看,果然是个“怪人”。
着装不光是简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衣衫褴褛,但最显眼的怪还是怪在,这人脸上的皮肤分了好几块不同的颜色,有黑有白的,拼合在一起,完全不像是一个人的脸上能长得出来的肤色。
也很显然,这不是长出来的脸。
可他又完全不像是画皮鬼……显然也没有外貌这么粗糙的画皮鬼,要靠皮囊引人来食的画皮们,不可能做皮囊做得这么粗糙。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浮罗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安平?”
她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身后的儿子还在说话:“娘,这个大叔说你是镇子里最懂鬼故事的人,我肯定也知道画皮鬼应该怎么变,他还一直问我画皮鬼是怎么样能变成的,是不是裁好皮缝起来做一个皮囊,就可以变成画皮鬼了……”
小柱还没说完,可浮罗只听到这一句,眼睛便已经酸涩了起来。
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是你吗?……安平……”
那个古怪的男子看了看她。
“我 好 像 见 过 你。”
“是你!安平……安平……”浮罗哽咽着,落下了一滴泪。
那滴晶莹的泪珠缓缓落在了她的护身符上。
她又道:“你想要变成画皮鬼,可你是被猛虎吃光了血肉啊,便是做鬼也应当是做了那虎的伥鬼……又怎么做得了画皮鬼呢?”
那男子愣了一下,却说:“可我没有,一副 囊,连骨头都没有,会吓到……”
说着说着,他便茫然起来。
是怕吓到什么呢?
“……没事,不会吓到人的。”
浮罗说的也很慢,她现在有些百感交集。
分别已经十数年了,甚至她已经把小柱养大成人了,她都忘记了安平的样子,而他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但……还能再看到他,真好。
“真 的 不 会 吗?”
明明他的眼珠黯淡无光,可她还是能从中读到其中深藏的小心。
做了伥鬼的安平,还是心心念念披上一张人皮,变回从前的模样,再回到桃源镇,回到那个简陋的茅草屋,就因为怕吓到家人,他才会想变成画皮鬼。
画皮鬼都会画皮囊,可伥鬼不会。
他把自己变成现在这个,皮肤都一块黑一块白的怪人,已经花费了最大的努力。
浮罗很想哭,可哭不出来,她的声音更哽咽了:“真的不会的,安平,我们的家离镇子很远,不会吓到别人的,我带你回家。”
“回 家?”
他语速很慢,但说话却一点也不含糊:“我想回家看看。”
“好,我带你回家。”
不论如何,她总算是又看到了他,还能再同他一起回家。
这已经很好了。
“小柱,你带着包裹走吧。”
她把背上的布包摘下来往安小柱的方向一扔,便要往外走。
即将走出洞口,才又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叮嘱道:“只要往外再翻一座山,就能去外面了,现在镇子里的收成越来越不行了,你再待下去,不是明年就是后年,总会饿死,不论外面是什么情况,你也是该自己讨生活的时候了,好好活下去。”
“喔……”安小柱呆愣地点着头。
奇怪的大叔突然变成了他死去多年的父亲,这个事实让他一时间都有点茫然……娘怎么那么淡定,就挽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出去了呢?
……算了,不想了,听娘的,继续走吧。
他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山洞外走去。
刚走出山洞,便看到了母亲挽着那个早死的父亲,慢慢又向着桃源镇的位置往回走。
不远处传来了他们并不流畅的对话声。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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