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杨奇志，一个996福报打工人。
1
我真的会谢，睁眼的时候一只毛毛虫掉在了我脸上，然后就发现自己身上都是毛，想站起来结果掉下了树，虽然摔得浑身都疼，好在没有伤筋动骨。
2
峨眉山是我印象中的吗喽天堂，不开心还能和游客干仗，也不用自己费心找吃的。做一个吗喽，自然是要去最好的地方。
“倒是想得美，但现在路都找不着呢。”郑威不置可否。我高中学的地理基本都交还老师了，现在更是束手无策，没有手机，只能指望这位博士大佬的最强大脑了。
“你不是博士嘛，又是研究猴的，怎么也比我写PPT的打工人强啊。”我嘟囔着。
“那不是一回事。”郑威说起研究就起劲了，原来，他是个文科博士，专门研究猴类妖怪文化，并不是研究猴的生活习性的那种。
不过，他还是提出了建设性意见。既然现在身体是猴子，要在野外生存，最好把猴子本体的技能学会。
我摸了摸鸣如擂鼓的肚子，立马就开始了训练，没多久就掌握了发力技巧，开始在树上荡来荡去，摘了几个野果，虽然难吃，好歹能填肚子。
“你说，咱们现在算不算是个妖精？”我好奇地问郑威。
郑威摆了摆他的毛手，说：“哪里有那么容易，你以为你套了身猴皮就是妖了？”
“那要当妖，还有什么条件？”
郑威没有当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和我讲起了“猿猴抢妇”。
在唐朝之前，猴子这类妖怪不好别的，就爱抢别人的老婆，让她们怀孕生子。而妻子被抢，丈夫必然要费力寻找，最终都会找到线索，惩治或杀死猴怪。后来民间传说演变，抢母亲、女儿、妹妹的也都有。
“这传说也怪无聊的，除了抢人，他们没别的事干？”我正在吐槽，没注意郑威爬上了最高的树枝，用手挡着阳光眺望远方，我在底下看着他的身形，觉得十分滑稽，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子，那就是峨眉山！”
听到峨眉山，我立马跟了过去，随着郑威的手指看去，远方只有无尽的山脉，我揉了揉眼睛，想从中看出“峨眉”二字，但终究未能如愿。
3
“要走半个月？”听到郑威的估算，我立马成为了退堂鼓表演艺术家，“这不得累死啊。”
郑威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难道你还想吃苦果子？”没了郑威，我在野外简直寸步难行，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走。
有一说一，郑威可真是个故事大王，他说他的女儿最爱听故事，他边走边讲，这去往峨眉山的路，也不算那么无聊了。
在他讲的猴故事里，令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个《宗演去猴妖》的故事。
在一个名叫永福县的地方，有一个能仁寺，寺里供奉山神，香火不断，然而寺里制神像的法子颇为残忍，他们抓了一只活猴，直接用泥裹上塑好，称其为猴王。
不知过去了几年，猴王塑像受了香火，竟开始作祟了。村里出现了一种离奇的疫病，起初是寒热交替，渐渐不能饮食，整日似猴一般上墙爬屋，最终被折磨致死，尤其是，村里的孩童接连夭折，村民们奔赴山神庙祭祀作法，但毫无成效。
一连数日，村里哀声不断，恰逢长老宗演路过此地，看出了猴王的端倪，他低眉劝道：“我知你受了许多苦，但恶有恶报，杀你者已受到了报应，你若执迷，恶业何时能了结呢？”说罢，开始念咒超度猴王。
夜里，宗演独坐养神，一个妇人从远处走来，妇人人身猴腿，身上伤痕累累，左腋下血污斑斑。她的身旁跟着一只小猴，被铁链锁住了双手，模样十分可怜。
妇人说：“弟子就是猴王，多谢您此番解救，还盼大师慈悲，解除我儿的锁链。”宗演应承，念咒解锁，第二日将猴王像砸碎投入河中，此事方毕。
我听完了这个故事，不知不觉地掉了眼泪，为猴王的感遇十分不平，郑威却意味深长地说：“妖怪妖怪，若只是能同人一样思考，并不能算妖怪。”
我似懂非懂。
和郑威走了半个月，在我饿得眼冒金星时，峨眉山总算是到了，结果一进山门，就被守门的大猴子拒之门外。
“你们以为这峨眉山什么猴子都能进？这山头，就算是人来了，也得敬我们猴子三分。有本事拿出来看看，没本事还是另求活路吧。”
我们本要争上一争，但它们猴多势众，我们并没有胜算，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山门。
峨眉梦破灭了，加上这一路上吃的苦，我心里更是绝望，沿着山路摔了一跤，滚下了山，躺着便不愿意动弹了。
郑威急急地朝我奔来，想拖我起来，我却不愿意。
郑威道：“你若是就这样死了，那才真是一点回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回去？你为什么以为我想回去？当人哪里舒服了，大家都想当吗喽你不知道？大学毕业找份工作以为能踏实，结果天天加班，现在变成猴了，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
“来峨眉山，以为总算能过上好日子了，现在是什么结果？郑威，你读到博士了，你告诉我，人生有什么意义？当猴子又有什么意义？”
人类姑娘，她们给了我们好多桃子和香蕉，我心一酸，哭得更大声了。
后来的几天，我和郑威在峨眉山偏僻的路上和人类求乞，勉强度日，可这件事最终还是被那些猴子知道了，那天趁我落单，它们拉着我一顿好打，我被打得体无完肤，躺在地上的时候又下起了大雨。
我感觉自己浑身滚烫，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见郑威和我说什么话，我听得不真。
他好像是说：“孙悟空来了。”
4
孙悟空真的来了。
我烧了两天终于醒了，郑威和我说，孙悟空刚好从花果山过来，来搞讲座的，还说他们花果山正缺人手，希望能招聘有志之士一起大干一场，重振花果山的威风。
“别的不说，你这病了两天，草药和果子都是他们给的，这点就比峨眉山公道。”郑威笑着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丹霞大圣吗？他居然真的和孙悟空是亲戚，这次也来了，这我要是回去，一定好好写个文章。”
我记得丹霞大圣，郑威说过，他同孙悟空一样，都是改邪归正，之后受人供奉的，不同的是，孙悟空闹的是天宫，丹霞闹的是人间。
我的病还没好，整个人迷迷糊糊，一些都委托了郑威帮忙，他喜滋滋地回来告诉我，已经替我报名了，只要三天后一起搭筋斗云专列就能去花果山。
郑威的猴脸笑出了褶子，他告诉我，孙悟空有办法，若是之后能求他帮忙，回到原身应该也不是难事。
我心里有些打工人的疑虑，但看他满怀希望的双眼，还是没有说出口。
出发那天是个晴天，我大病初愈，坐上了筋斗云专列，四处满满当当都是猴子，气味不算好闻，我有些头晕。
有一个猴子拿着大喇叭和我们讲注意事项，我定睛一看，感到一丝熟悉，越看觉得越想我那倒霉催的主管。
他对我笑了一下，我的心顿时剧烈跳动起来，头疼欲裂，痛苦非常，身旁的郑威一直在喊我，后来，越来越多声音在喊我……
我听到极为悠远的声音问我：“做人还是做猴？”
